路野揽住他的肩带着他往前走:「你也不是大人,所以别跟我说什么谢谢啊感动啊对不起啊什么的,从小柳姨照顾我太多了,咱们之间不讲这个。」
柳云在医院,今天海珍才开始说话,她问海珍怎么会突然晕了。
海珍低着头,怎么会突然晕了啊,发现丽丽朋友圈的居家照片里头,露出了赵尊的钥匙扣。
钥匙扣上挂着一个小毛线娃娃,是十六岁跟赵尊好上那天,海珍亲手织的。
想来丽丽应该是故意的吧。
海珍看见丽丽的朋友圈之后只觉得发麻。
她早有感觉了,但她没想到真的不得不面对的时候,会疼得像被捅了一刀。
海珍给丽丽打了电话,逼问丽丽,丽丽烦了让她自己去问赵尊。
赵尊又喝醉了,承认了,然后反过来说海珍就是故意不让自己有好日子过,说海珍折磨自己,说都是海珍害了自己,浪费了自己八年,说谁家的男人不这样啊。
海珍匆匆出门,是要去找赵尊,因为赵尊说:「你那么痛苦,那你怎么不去死啊,来,咱俩一块死,我现在就出去开车。」
他喝得那么醉了,发什么疯啊。
所以怪不了人,就是自己当时太急了。
海珍对柳云说:「就是我太急了。」
柳云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她其实基本知道了,因为她不确定海珍会不会说,所以就查了海珍的手机。
海珍晕倒前最后两个电话,一个是打给丽丽的,一个是赵尊。
两个号柳云都试着打过很多个,联繫不上。
赵尊他爸开在同福街口的汽修店也关了门。
柳云从海珍的支付软体发现了问题。
海珍几天前给赵尊转了二十万,赵尊说自己在外地进货,款子突然没到位又着急用钱。
听起来不算多,对有钱人来说,连个数都算不上。
但那是海珍所有的积蓄。
二十万,赵尊骗走了。
赵尊因为害怕海远告诉海珍,自己真的赔得一毛不剩,所以就先下手为强。
赵尊老家亲戚都在农村,大概知道海珍小孩没了,怕被讹钱,没一个人来看。
柳云冷笑了一声,赵尊死去吧。
柳云不可能放过赵尊,但她也知道这会儿不能再刺激海珍了。
这几天柳云不让海远来,也是因为海珍不清明的时候,哭得太虐了,哭声像是从喉咙里掏出来的一样。
柳云跟海珍说:「妈说过你不识人,现在人也认清楚了,你就应该往前走。」
海珍点头。
柳云说:「真的不是坏事,医生说了你身体好着没受一点损伤。」
海珍又点头说嗯。
柳云嘆了口气:「人都是这样的,要向前走,必须得留点东西到原地。感觉自己要死了,但最后都会过去。没经过考验,永远长不大。」
海远在门口听见这些话,嘆了口气,路野伸手推开病房门。
进屋后海远立刻换了轻松的表情,虽然难,但是他也必须让姐姐知道,是好事。
爱了个渣男身陷囹圄,出来时干干净净,是好事。
可为什么他还是这么难过。
为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宝宝。
为他们那些准备好迎她到来的一切都用不上了。
柳云去上了个卫生间,让海远陪着海珍。
海珍看海远,心疼,说:「怎么这么瘦了,眼睛都红了,还好吗?」
海远看她还是只顾别人,鼻子发酸。
海远说:「姐,你好吗?」
海珍愣了会儿,偏过头,苍白的手抓着床单,眼终于红了。
「好着呢!怎么不好!」一个响亮的声音跟病房的开门声一起进来。
海远抬头看,方玲带人进屋,说话的是个阿姨,个头发烫过的女人,有点微胖,精神头一看就很好。
邻里,海远认识但叫不上名字,路野分别叫人,刚说话的是居委会吴姨。
「吴姨,」路野说,「您坐会儿,喝点水。」
路野出去接了水进来,听见吴姨劝海珍。
吴姨大小也是个官,为人一团和气十分泼辣,叭叭的就她会说。
她对海珍说:「大小是件喜事,要真按我说的来,咱们得放鞭炮欢送渣男。珍珍你不晓得,姨年轻时候跟你一样,被下降头一样爱了垃圾男人,这辈子都毁他手里了,到现在还没个清净。
「你是不知道,要真的生了娃娃,就算能离也断不了。那种狗东西,只要你带着他的孩子,他后半辈子就赖上你了,现在断得干干净净,你往后大把好日子呢。」
道理虽然是这样,但是海珍现在还懵着,这么说,她还是会难过。
吴姨指点江山,指着海远说:「远远,你跟你姐说,是不是喜事?你们两个都恭喜你们姐。」
海远嘆了口气,想把热心居委会阿姨请出去是怎么回事。
海远说:「阿姨,您喝点水。」
先闭闭麦。
海珍又不是三岁孩子,周围人都哄着她说这是好事,她就能也觉得是好事了。
那是她怀了七个月的宝宝啊。
名字都取好了。
她没事的时候,织了好多小衣服。
那也是她失足坠落一句怨言也无的爱情。
也是她蒙了尘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