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当真？”谢管事眼前一亮。


    他似乎找到了升官的捷径。


    于是乎，陈栋将他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


    谢管事听得眼冒精光，连连陈赞陈栋聪明。


    他哪里知道，这不过是陈栋上辈子见过的工厂流水线罢了。


    将一样产品的上百道工序，分解出来，让不同的人去做。


    单调而又重复的活，做久了，闭着眼睛也可以做的行云流水，整体效率自然是可以提升了不少。


    “我现在就去上报！”谢管事大喜，在听懂了陈栋的解释后，选择第一时间去禀报天源门的高层。


    从天源铁匠铺的门楼进去后，是天源门的大宅院。


    大宅院分内外院。


    陈栋所在的铁匠铺，位处在外院，是由大大小小的几十个独院组成。


    由此可见，天源铁匠铺的规模，远超东州府的任何一家铁匠铺。


    然而，很少人知道，大宅院还有一个内院。


    能够进入内院的，都是天源门的内门成员。


    谢管事作为内门成员，平日里负责管理外门事务，具体管理程栋所在的独院。


    他进入内院后，整个人变得小心翼翼。


    一座别致的独院中，白衣绿懿正席地而坐，她的前方是一鼎熊熊燃烧的青铜火炉。


    火炉的两侧，分别是一个光滑的铁砧。


    一张大圆桌上，整齐摆放着各种锻造材料。


    不仅有生铁，还有精铁，甚至还有乌黑的玄铁。


    她两只手展开，做出花朵绽放的动作，微微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旋即右手轻轻一转，做出女子纤手戏水般的动作。


    与此同时，她的左手轻轻一拍桌面。


    一把表面雕刻有梅花的古铜色锤子突兀飞出，恰到好处地飞到了绿衣的手中。


    她的左手再次轻拍桌面，那乌黑色的玄铁仿佛被点名一般，竟然也是飞了起来。


    只不过，它是朝着熊熊燃烧的铁炉飞去。


    玄铁落在了猩红的灼热煤炭中，过了许久，也不曾见它发红，依然是乌黑如墨。


    锻造玄铁不是容易事。


    不仅要有足够的气力，还有有精湛的技艺。


    绿懿作为天源门的副门主，打造玄铁武器自然是不在话下。


    然而，她刚握住了手里的梅花锤，正要酝酿心中的锤意之际，她身后紧闭的房门忽然被推开了。


    一道慌慌张张的女人声音响了起来：“副门主，外边谢管事求见。”


    绿懿柳眉一横，有些不悦，她背对着冒失闯进来的丫鬟，“灵儿，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没有重要事情，别打扰我练功。”


    叫灵儿的丫鬟一脸的委屈，知道绿懿平日里练功，不喜欢有人打搅。


    可她并没有完全顶撞绿懿，而是真遇到了重要事情。


    “副门主，谢管事说，找你有重要事情汇报。”


    “那叫他进来，若是没事找事，叨扰了我练功，为他试问！”


    “好的。”


    灵儿退去。


    绿懿面露担忧之色，望着熊熊燃烧的煤炉，轻声道：“这次闭关收获平平，也不知道如何提升修为。”


    没多久，灵儿领着谢管事进入了绿懿所在的独院。


    平日里，在天源铁匠铺高高在上的谢管事，竟然在绿懿的独院中始终是弯着腰，两只眼睛只敢看着地下，不敢有任何的僭越之心。


    因为，绿懿是整个天源门，实力最强大的武夫之一，同时也是锻造技艺最高超的锻造师之一。


    “谢管事，近日我们外门诸事繁忙，朝廷任务沉疴，你竟然还有时间来这里。”


    绿懿始终是背对着门窗，悠然而坐，不曾有过多余的动作。


    “弟子有重要事情汇报。”


    谢管事躬身行了一礼，对这位年纪比自己小了一轮的女子很是恭敬，开始汇报陈栋对提升打铁效率的意见。


    一刻钟过去，谢管事才将汇报的内容说完。


    前些天，绿懿无意中见到了一位忙里偷闲的外门铁匠，见对方眼缘还不错，便赠予了一套拳法给对方。


    哪知道，现如今又听见这位铁匠的名字。


    谢管事说，将打造武器的每一个步骤分拆，让一个铁匠制作其中的一个步骤，由多人分工完成，打铁的效率直线上升。


    她悠悠道：“一位经验丰富的老铁匠，每一个步骤都无比的娴熟，一套下来，要不了多久时间。若是让他只做一道程序，又如何将他的打铁经验体现出来？”


    谢管事顿时额头满是大汗。


    他忽然觉得，绿懿说得有道理。


    可陈栋的方案，他是见识过的，出货的速度的确是提升了不少。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他决定争取一下，“陈栋已经在铁匠铺尝试，打铁的速度确实提升了不少。”


    “竟然真有这事？”


    绿懿向来不是古板之人，不然也不会以女流之辈，在崇尚锻造修炼的天源门，得到副门主职位。


    “千真万确！”


    “那先把你管的所有铁匠和杂役，都由陈栋来统筹，我倒要看看，他能够快多少！”


    “好的！”谢管事的大喜。


    若是这一次立大功了，门内一定不会亏待他。


    谢管事得到了副门主绿懿的首肯，离开了独院，返回外院。


    他将陈栋提拔为副管事，让他代管手底下二三十个铁匠，以及上百个杂役。


    然而，陈栋的命令和分配刚下发下去，就得到了大部分的铁匠抵制。


    原因无他，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老铁匠，打铁讲究一个行云流水，若是只让他们参与一道程序，恐怕更难完成官府的任务。


    陈栋深知这些人抵制之由，他以谢管事的名义，强制这些不听话的铁匠分工协作。


    半天过去，他们已经完成了一整天的任务量。


    放在过去，谢管事管辖的整个独院，想要完成任务，必须要通宵达旦，彻夜不停，才堪堪完成任务。


    很快，谢管事得到了绿懿的赏识，被提拔为外门的总管事。


    而陈栋，也被提拔为陈管事，顶替谢管事原来的职位。


    被提拔为总管事的谢管事，将陈栋的方案落实于整个外门。


    陈栋从武恒口里得知，现如今整个天源铁匠铺，未曾出现一位累死的杂役。


    陈栋并没有沾沾自喜，也没有因为谢管事在这一次整合当中，占据了最大的好处而有所不爽。


    他想要的，不过是别影响他每一天的练功。


    池塘边。


    陈栋打完了五套养生功的桩功，身子骨热热的，宛若体内有一股热流，从胸口朝着四肢百骸扩散，缓缓滋润疲乏的身躯。


    他知道，这是养生功强身健体的效果。


    一般的武夫，几乎是不怎么重视养生功，只将绝大多数的精力，都放在练习虎豹形意拳这一类可以战斗的武学上。


    然而，陈栋有【天道酬勤】命格，只要修炼，必有收获。他的修炼，不会有任何的瓶颈，更不会出现越到后期，修炼越难的情况。


    无极养生功想要小成容易，一两年便可。可若是大成，没有五六年的笔耕不缀，是绝对不可能做到。至于圆满，陈栋就没有听说过谁能够做到。


    这也是，为什么一般的武夫，不愿意花费时间浪费在养生功之上。


    陈栋暗自庆幸，还好他有命格在身，不用花费太久时间的情况下，享受养生功对身体的滋养。


    他隐隐觉得，随着养生功的熟练度提升，他的根骨也在缓缓改善。


    “陈栋。”


    就在这时，陈栋听见了一道女声。


    女人的声音很熟悉，软绵绵的，很是温柔，少妇一般的调调，充满了成熟女性的魅力。


    可他并没有心生轻佻之意，而是很恭敬地低着头，双手抱拳，看着女人的雪纺大长腿，“弟子见过副门主！”


    绿懿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笑容，“近日我听闻谢总管说，你提出用流水线的打铁方式，让我们天源门打铁的效率翻了一番，方才妥善完成官府的任务。”


    她嘴里的谢总管，指的是曾经的谢管事。


    陈栋并没有沾沾自喜，“这些，不过只是为了我们天源门分担罢了。”


    绿懿脸上的笑容更甚，“那你可责怪谢总管抢了你的功劳？”


    陈栋摇头，“不曾。我的心在于修炼，只要别让我天天打铁，我有时间修炼便可。”


    绿懿颔首。


    提拔谢总管和陈栋的决定，正是她下达的。


    能够想到流水线的方式，提升打铁效率，说明陈栋并不是头脑僵化之人，知道跳出打铁流程的束缚，脑瓜子灵泛。


    而现在，她还需要检测陈栋的修炼资质。


    “陈栋，你可曾去过明心道院检测根骨？”


    陈栋不敢隐瞒，虽然心中涌现出对方可能收自己为徒的想法，可在听到对方询问他根骨之际，他感觉事情可能要黄了。


    他如实回答：“弟子乃是普通根骨。”


    普通根骨，在明心道院的弟子眼里，是天赋最差的普通人，无论如何努力修炼，也不可能取得多大的成就，因此被他们取名为“无根骨”。


    绿懿平静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波动，她早已经料定陈栋是普通根骨，“下品根骨也罢，普通根骨也罢，想要踏入先天之境，成为高高在上的武者，难度其实并无本质的区别。”


    陈栋为之一愣，他忽地直起了身子，抬头看着语气平淡的绿懿。


    只见绿懿身穿雪纺长袍，脖颈白皙，两侧的锁骨半隐半露，成熟的脸蛋儿充满了胶原蛋白，吹弹可破。


    他咽了一口唾沫，心道“这女人竟然如此漂亮！”


    他挪开了目光，并没有看对方的脸蛋儿，“弟子有所冒犯，望门主见谅。”


    叫副门主，对方难免心中不爽，于是他改成门主。


    绿懿却并未当一回事，“伱以后见我，只需要行弟子礼便可。”


    陈栋大喜，“弟子领命！”


    “我这一次出关，准备收一位弟子，不过我最低的要求，也要精通一切铁器锻造。”


    绿懿有心收陈栋为弟子，可她对弟子有些要求，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成为她的弟子。


    陈栋犹豫了会，想要继续藏拙的心松动了会，他决定如实相告，把握住这一次机缘，“弟子已经熟练掌握铁器锻造，还请门主测验。”


    打铁是实打实的功夫，容不得造假，哪怕是不懂打铁之道的普通人，一眼也能看出高低。


    绿懿轻轻摆手，“也罢，我相信你。可想要成为我的弟子，最少也是大后天，还需要成功打造玄铁武器才行，你可有信心一年之内做到？”


    打造玄铁武器？


    陈栋作为一位铁匠，早已经听闻老李、老孙等打铁老师傅说，这辈子能够打造一把玄铁武器，一生足矣。


    然而，一般的铁匠，恐怕一辈子也见不到玄铁。


    这东西，太过于贵重，岂会流入普通人手里。


    陈栋断定两个月后养生功可以圆满，那时候他应该可以踏入大后天境界，可为了安全期间，他将时间延长了，“弟子有信心半年之内，踏入大后天。”


    “好！半年之后，你可以拿这令牌去内院找我。到时候我会亲自教导你打造玄铁，若是你能够成功打造出玄铁武器，便是我绿懿的弟子。”


    绿懿说罢，也不等陈栋反应过来，便将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碧绿色令牌扔给了陈栋。


    待陈栋伸手接住了令牌后，想要对绿懿道谢之际，他发现面前的绿懿早已经不见了身影。


    无声无息中离去，这手段不凡，绝对不是大后天可以做到。


    陈栋立在原地，开始复盘为何绿懿有收自己为弟子的想法。


    天源门内门弟子众多，虽然修炼天赋，与明心道院的天才相比，差了一些。可都是一些擅长于锻造的苗子，个个实力都在大后天境界，除了不一定能够锻造玄铁武器之外，似乎都适合当绿懿的弟子。


    “莫非，是我打铁精进的速度太快了，被副门主认定我是锻造天才？”


    陈栋自嘲一笑，他知道自己所谓的“天才”，不过是借助命格的属性罢了。


    可不管如何，他必须要把握住这一次机会，成为绿懿的弟子。


    与此同时。


    天源门内院的一幢别院中，一位灰袍中年坐在梨木大椅上，看着眼前躬身抱拳的弟子。


    灰袍中年名叫段钟，是天源门的副门主之一。


    绿懿闭关以后，外门所有事务，都归他管。


    他从中捞取了不少的好处。


    然而，就在刚才，他听弟子汇报，有一名叫“陈栋”的外门打铁匠，竟然说通了绿懿，让对方执行一种名叫“流水线”的打铁模式。


    “混账！岂有此理！老子打铁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分工打铁。一位锻造师，若是不能从头至尾参与锻造，还叫锻造师吗！”


    锻造师，地位尊崇，一般而言，不会和其他锻造师一同打造武器，更不会一大群的锻造师共同打造一把武器。


    “想不到绿懿那老婆娘竟然也会同意，真是丢了我们锻造师的脸！”


    段钟骂骂咧咧的，完全不给绿懿面子。


    那汇报的弟子听段钟叫绿懿为“老婆娘”，嘴角抽了抽。


    在他们这些弟子眼中，绿懿哪里是老婆娘，而是梦中的情人，现实中的仙女，可望而不可求的女人。


    在天源门，师徒成为道侣，并不是什么新鲜事，这些天源门的弟子也是知道，甚至羡慕不已。


    副门主绿懿未曾有过道侣，端庄得体的美人儿形象，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内门弟子心中的道侣对象。


    “那钟门主，接下来该怎么办？”弟子战战兢兢地。


    “算了，不和那老婆娘一般见识！”段钟心中有不忿，可还是抑制了怒火。


    外门事务，在绿懿闭关以前，都归她管，现如今她已经出关，自然而然地可以对外门指手画脚。


    段钟脑海中冒出了数年前，两人锻造一争高下之际，他是如何惨败给对方。


    知道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他和绿懿约定，三年之后，两人各自的弟子比试锻造，谁输了就要退出副门主的位置。


    “退下吧！”


    段钟屏退了弟子。


    待房门再次关闭后，他面露冷色，狞笑道：“我如今的弟子早已经精通玄铁打造，而你的弟子影子都还没见着，我看你如何与我比试！”


    段钟缓缓闭上他的浓眉大眼，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他对着一旁的丫鬟道：“传我的徒儿进来。”


    “好的。”


    一旁的丫鬟领了命，不敢有任何的耽搁，立即走出独院，去找段钟的徒弟。


    没过多久，一位五短三粗的男人轻轻叩向了段钟所在的房门。


    “进来吧。”段钟脸上浮现出笑意。


    男人名叫张垒，是段钟的得意门生，如今已经是内门有名的锻造师。


    张垒进入后，不敢看直视自己的师傅，而是低着头，跪在地上，双手抱拳，恭敬道：“徒儿见过师父！”


    段钟笑着摆手，“乖徒儿，不必客气，起来便可。”


    张垒闻言，依旧是保持跪地的姿势，他恭敬道：“不知师父叫我过来，有什么吩咐的吗？”


    “乖徒儿，我问你，如今你锻造一道，可有精进？”


    闻言，张垒抱拳的双手一紧，全身的肌肉收缩，宛若一只被惊吓的小鸟，“师父，我锻造一道，在整个天源门年轻弟子中，无人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