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秋一顿，松了拽着她衣袖的手，「叶子。」
「嗯。」叶子低着头，听她叫自己，抬眼看过去。却被面前矮了自己一个头的姑娘挑起下巴，「我说了以后不许叫我小姐，怎么记不住？」
叶子无奈，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把那只手从自己脸上拿下去，「小姐是小姐，丫鬟就是……」
「你不是！」童秋最烦她说这个，顿时就变了脸色。
叶子知道自己又惹怒她了，急忙补救，「好了，我陪你……」
「不用，不去了。」说着就转身走了，粉色裙摆掀起一阵风，身量刚刚拔节的姑娘走得头也不回。
「怎么？又惹她生气了？」童知刚好路过，对这一幕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公子。」叶子向他行礼，却被他抬手制止，「行了，要让她看见你向我行礼，又要闹。」
叶子只觉得惶恐，「可……」
「行了，」童知手里握着扇子，眼角带着笑意，语气颇有些无奈，「你七年前被她捡回来，醒来之后她就说了，你是她一个人的丫头，其他谁也不能支使你，你一向聪敏，可怎么就不明白……」
叶子皱眉：「不明白什么？」
「额……」童知临开口又反悔了，无奈一笑，摇头，「没什么，你要是自己不明白，我说了也是无用。」
童秋让印子搬了梯子，爬上屋顶坐着，仰头看天上的星星。
她前日才过了十四岁生辰，如今已迈进十五了，明年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举行及笄礼，该嫁人了。
「啊啊啊啊啊……」天上的星星眨着眼，她烦躁地揉着脑袋，烦的不行。
「小姐又怎么了？」院子里，印子坐在花坛上，抬头看着她。
「我烦……」她两手捧着脸，「你说，叶子把我当什么？」
「嗯……」印子思考了一下，「小姐该问自己，您想让她把您当什么呢？」
「啊？」童秋没听懂。
印子打着哈欠，「小姐不愿意做她的小姐，那想做她的谁呢？」
「我……」这她还真没想过。
其实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只是近些日子，一想到叶子她就难受。她想时时刻刻把人拴在身边，可其实她俩本来也是形影不离，叶子是她身边的丫鬟，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做什么都在一起，可她就说觉得不够，总觉得还应该再……
再……再怎么样一点呢？她也不知道了。
「我不知道。」她说。
「这不是小的能说的清的，小姐要问问自己的心。」
「问心？」
「大概就是……想做什么就大胆做。」
「好难啊——」
夜逐渐深了，寒意开始往人身上凑，印子正要起身去搭梯子，却看见迎面廊下走过来的青衣女子。那人沖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有点冷，印子，把我……」童秋话还没说完，突然一个青色身影飞起，轻盈地落在她身边，接着身子被披风裹住。
她要说的话咽了下去，只看了一眼就别过脸去，「来做什么，不来我也不说你什么，你自己玩的开怀就行，还管我……」
「我错了。」叶子低头看她，声音里带着纵容的意味。
她声音低，每次这样低声说话时童秋就感觉自己心里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痒得不行。只是这次她不想那么快原谅她，印子说要随心，那她偏要叶子把那习惯改过来。
「不想理你，下去，别影响我看星星。」
「月亮升起来了，星星看不见了。」叶子说。
童秋不满地转头瞪她，「那我就看月亮，不行吗？」
「我陪你。」叶子坐下来，和她并排坐着。
「不是不和小姐并排坐吗？」童秋嘴上小声埋怨，心里却好像吃了口糖，甜丝丝的。
叶子转头看她，「今天是中元节。」
「我知道。」要不是因为今天过节，她也不会闹着要出去。还不是怪这人，害自己玩也没玩成。
叶子低头，咳了一声。
「怎么了，受寒了？」童秋抬手去摸她额头，却被中途抓住了手，「没有。」
「那咳什么？别以为装可怜我就……」
「给你买了东西。」叶子抬眼看着她。
视线相撞，童秋觉得胸腔里那一颗心突然特别愉快地蹦了两下。
「什……什么？」她这才注意到，叶子的手一直藏在背后。于是她伸手去够，「给我。」
「等等……」叶子还有话没说，下意识向后躲，没想到童秋不依不饶追过来，眼看脚下打了滑，她赶紧伸出另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
「小心……」
所有动作就这样停了，童秋被她拦腰一带，整个人都扑在了她怀里，一个抬头，一个低头。
月光很亮，眼前人半点也没有因为夜色而模糊，反而比平时看得更真切，柳眉，杏眼，唇珠……
童秋毫不避讳地以目光描绘着叶子的面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正越靠越近，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人的唇已经只剩不到一指的距离。
「这个。你不在，就按照我的样子做的。」那一点距离突然被隔了开来，唇上传来冰凉的触感。
童秋抬眼，看到的第一眼不是隔在两人之间的糖人，而是叶子眼里的那个自己。
那颗心突然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