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上元节。
流云在天际浮散,渐渐汇聚在朝阳之上,天空下起小雨。
甘霖天降带来一丝凉意,五羊城不再那么闷热,这场突如其来的冬雨,并不能浇灭人们的热情。
街道上的人格外多,仿佛都已经忘记昨日那场传遍全城的刺杀。
庆丰楼热闹依旧,早早挂起了精美的灯笼,小厮们忙碌其中,大汗淋漓,脸上笑容只增不减,他们在为晚上的灯会做准备,没人注意这酒楼老板早已失去踪迹。
昨日晌午还没到,庆丰楼就已经挤满江湖人,今日却只有自家小厮在内里忙碌,那群江湖人早早就赶往东城区,有些急迫的人天还没亮就已经等在东城区中。
东城区往日里大门紧闭的那些深宅大院,此时全都中门大开,门口支起一座座茶摊,家丁与侍卫穿梭其中,招呼着来此歇息的江湖人。
这一切只因为王家堡中有人开口,这些东城区的家族不得不照做,而在这里歇息的江湖人并不是冲着东城区这些大户而来,他们最终都要进入王家堡。
王家堡内,独孤剑一夜未睡,神采依旧,正坐在一张大桌前吃着早点,一旁坐着一身粉衣的潇湘子。
他这一次却并没有出言逗弄身边这个冷脸老友,因为桌上坐着剑圣。
咽下最后一口粥,剑圣缓缓开口:“昨夜可还顺利?”
独孤剑赶忙放下筷子,一挑眉看向站在不远的王家下人,开口道:“平安无事。”
“不错。”剑圣缓缓起身,背着手仰头看向天际。
骤雨初歇,天空仍旧残留着一抹灰色。
“风雨欲来啊。”一句话说完,剑圣走出小亭,白发紫衣的身影缓缓消失不见。
看着父亲身影渐渐消失,独孤剑回过头来,对着身边老友使了个眼色。
潇湘子心领神会,冷着脸看向仍旧站在亭中的王家下人。
就算是江湖老手,在峨眉粉衣郎的注视下也坚持不了多久,这个身份低微的下人哪能经受住这种考验,此时只觉得有一柄利剑悬在头顶。
“你下去吧。”独孤剑手指轻敲桌面。
下人如释重负,赶忙离开小亭,一刻都不想多呆。
独孤剑好似随意地瞟了一眼院中假山,笑道:“你那边怎样?”
潇湘子顺着目光,一眼就看见藏在假山中的蒙面人,手中长筷一紧,粉色衣袖瞬间鼓动不止。
看着老友的动作,独孤剑伸手按住对方拿着筷子的手,另一只手蘸着碗中粥水,在木桌上缓缓写下一个“凌”字。
“这是?”潇湘子意有所指。
缓缓点头,独孤剑再次重复之前的话语:“你那边怎样?”
“无事。”潇湘子说得简单,昨夜他其实早已大开杀戒,足足有十一名前来监视的王家堡暗哨死于他那把灰色绝剑之下。
独孤剑了解老友脾气,对方说得简单,估计又是杀了不少人,不过既然说是无事,那麻烦当然早已被他自行解决。
没有监视人员,独孤剑不吐不快,“昨夜你没能前来,可知我们在那里发现了什么?”
长久的沉默,潇湘子自顾自的喝着粥。
独孤剑早已习惯,接着开口说道:“本来按照凌小子的想法,那棺椁都应该是空的,但我们在其中发现了一个人。”
仍旧是沉默。
独孤剑滔滔不绝,很快将昨夜发生的事情统统讲出,在父亲面前不敢造次,可是把他憋坏了。
整个过程,潇湘子没有任何反应,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本来王家堡之事就与峨眉粉衣郎无关,他来此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出剑杀人,这一点昨夜他就已经有所行动。
说了太多话,嘴巴早已说干,独孤剑一口气喝掉碗中粥水,开口说道:“小青竹怎样了?”
说到唐青竹,潇湘子终于开口:“不太好,依旧沉浸在杀戮中。”
“唐虎呢?”
“也是如此。”事关那名少女,潇湘子再次开口。
“你说他们唐门血脉是不是有点问题,起初我只以为就唐虎一个是这样。”独孤剑若有所思,“没想到小青竹也会有如此嗜血的时候。”
潇湘子面无表情,好像在看一个傻子,直接转身走出小亭。
“喂,你别走啊。”独孤剑瞬间出手,仍旧没有抓住粉色衣角。
轻叹一声,独孤剑有些惆怅:“这一个个的,无趣得很啊。”
看了一眼藏在暗处的蒙面人,他大袖一摆,踏步前行。
整个王家堡都处在一种莫名紧张中,无论男女老少皆是脚步匆匆,唯有一人在四处乱逛,脚步十分轻快。
独孤剑早已逛了许多地方,大多数地方都有人把守,并不让外人入内,他也不恼,直接动身前往下一处。
身后那名蒙面人一直跟随在后,却不知何时失去了踪迹。
独孤剑嘴角微微一挑,装出一副并不知情的样子,仍旧在王家堡中四处闲逛。
时间已经快到晌午,王家堡内外两处全都摆上酒席,外堡接见的全是些不太入流的江湖客,能进入内堡的全都不是无名之辈,一个个都能在江湖中叫得上名号。
随着最后一人踏进王家堡的土地,内外两处大门同一时间关上。
此时此刻,在场江湖人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大门一关,不管你是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思,最终只有一条路能够选择。
王家堡在这个夜晚也许就会大难临头,此刻却是大摆酒席,不管你在江湖中是否有名望,只要来到此地自然会有相熟的面孔招呼着坐进酒席。
举杯换盏间,气氛更加热烈,王家堡好像再次回到了从前。
如果有人几日之前就能进入王家堡,那么肯定就会发现异常,只可惜场中并没有这样的人,能够提前进入王家堡的都不在这酒席之中。
这样一场大宴,王家家主仍旧没有现身,负责招呼宾客的是王阳。
偌大一个王家堡只有这么一个主人,昨日现身的王三叔并不在此,他正坐在另一处酒桌之上,那处酒桌只有寥寥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