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初，正月初十，大雪。


    正月里的每一天，苏合欢都陪着师父在医院里度过。


    昨天下午，快要下班的时候，师傅忽然说道：“明天我准备休假了，欢欢你早点起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苏合欢低声应下，暗暗在心里揣测，师傅打算带自己去哪里。


    第二天，两人进了一处大院，里面守卫森严，光是各种证件，就查了不下五次。


    苏合欢走到门口，忽然听到一个清脆的男声道：“苏合欢？你怎么会来这里？”


    声音带着久别重逢的惊喜，也有偶遇的开心。


    苏合欢抬头一看，这不是上次游泳馆遇到的那个男生嘛！


    只不过她又忘记这人叫什么了。


    苏合欢礼貌地点了点头，微笑了一下。


    就跟着师傅左拐右拐，拐进了一处特别大的独栋院子里。


    院子不算大，一进去就是一个修剪好的草坪。


    坐北朝南，左右两边种着许多花卉和果树。


    正值寒冬腊月，树枝上的红色腊梅正在艳压群芳。


    院门有些古朴，转过一个角门，苏合欢看见了一间紧闭的大门。


    黑色的，有些像古代的。


    熊医生今天穿着一身长袍，背着以前的老药箱，显得特别正式。


    两人立在门外，熊医生叩了叩大门。


    不到三秒钟，大门就被打开了。


    警卫员再次登记了一次，得知两人提前有预约，就把两人放进去了。


    墙上挂着许多红色语录。


    《落后就要挨打。》


    《在战略上要藐视敌人，在战术上要重视敌人!》


    《中国儿女多奇志, 不爱红妆爱武装。》


    诸如此类，多不胜数。


    很快，就有一个仆人出面，将两人带到了房间。


    北方的屋里有地暖，不仅不觉得冷，一进去反倒觉得很热。


    苏合欢看见屋里那个熟悉的背影，忽然地愣住了。


    “师傅，是邓先生啊？”


    熊医生点了点头，问道：“还是第一次见到吧？先生待人温和，你等会只要谨记，真诚就是最大的必杀技。就好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熊医生脱下厚厚的毛领大衣，抖了抖上面的雪迹。


    屋里的桌子上还摆放着一个小火盆，上面烤着橘子，柑子，花生，小块红薯等东西。


    先生手里拿着本书，看见二人来，打了个哈欠说道：“请坐。”


    先生今年已经七十多岁的高领，衣冠整洁，双目炯炯有神。


    即使不把脉，苏合欢也觉得先生身体正常。


    “先生，烦请把手伸出来给我看看。”熊医生说道。


    先生伸出手去，朝苏合欢打了个招呼，说道：“合欢小朋友，好久不见。”


    “先生，新年快乐，恭喜发财。”苏合欢麻溜地回道。


    “怎么，春节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找我要红包呢？”先生装做不高兴的样子说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说着，拍了拍胸脯，用家乡话说道，“真正的钱没有，胸面前倒是有一个，你要不要嘛？”


    苏合欢面红耳赤，依旧强装镇定地说道：“先生，您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熊医生有些惊讶地问道：“先生？您跟顽徒认识？”


    先生点了点头，伸出一根手指说道：“有一面之缘，但是印象很深。”


    他到现在都记得，苏合欢那狗刨的游泳姿势。


    以至于回想起来，总是忍不住哈哈大笑。


    熊医生经过一番仔细地辩证，说道：“先生身体很好，只是饮酒可能要控制了。最好是能换成低度数的，比如米酒。还有一条，切莫贪杯。”


    邓先生身体僵硬了一下，让他多运动他觉得不难，可是让他戒酒，有点舍不得。


    很快，就有警卫员将熊医生说的话记录在册，送到了管理先生生活起居的地方。


    “老熊，你看我，如果一直保持这个样子，大概还有几年能活？”先生问道。


    先生也知道，医相星卜是一家，所以想问问熊其生的看法。


    熊医生捋了捋胡子说道：“谁管生死，只争朝夕。”


    说着，一只手比了个1，另一只手比了个5。


    先生让人上了一些反季节的水果，还有各种零食，糕点，以及很着名的糖。


    苏合欢犹豫了片刻，问道：“先生，吃不完可以兜着走吗？”


    先生瞪大了眼睛，伸出手，就在苏合欢的小脑门上，狠狠地弹了一下。


    “老熊，你看看你收的这好徒弟。来我这里一趟，又要吃还要打包的。”


    先生说着，摆了摆手对警务员说道：“各式各样的点心水果糖零食，全都给这小鬼打包一份。”


    苏合欢立马开心地大声说道：“谢谢先生，先生万岁。”


    苏合欢一边吃着橘子，一边听先生和熊其生闲谈。


    渐渐的，苏合欢人都懵了。


    她听到了什么，先生和师傅说。


    今年寒假过完，中医将被纳入高中课本，形成一门单独的课。


    中医科成绩好的人，如果偏科严重，可以直升中医药大学。


    小学也会多开一门药性四百味，还有，会在全国各地，各乡镇，都修建一个中医驻扎点。


    总而言之，就是中医要打翻身仗了，要崛起了。


    先生总结道：“资本除了会掏空钱包，治病方面也就外科和检查强一点。我会逐年取缔一些西医项目，留其精华，去其糟粕。”


    听说明年，是京市开始试推行。


    如果是真的话，苏合欢就可以分出大多数精力在中医院里，文化课只要能听懂，能及格就行了。


    师傅眼含热泪，说：“从1954年开始，国人就全盘西化，摒弃老祖宗的东西，更是各种抹黑中医。”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没想到在我有生之间，还能看到中医光复的一天。到时候，人人都不愁看病，不愁没钱看病。”


    他顿了很久，说道：“实际上，这世上只有一种病，就是穷病。每当我想起这些，我都心痛不已。”


    先生点了点头，说道：“吴良莠也来了，你要不要见一见他，这么多年没见了。”


    吴良莠也是出身医学世家，只不过和熊家的派别不一样。


    熊家是伤寒论那一派，认为所有的病都是由于感冒引起的。


    而吴良莠家是激进派，用药方面特别大胆。总是喜欢用砒霜，乌头，附子等东西治病。


    还有一派是温病派，就是追求无功无过的类型，总而言之，就是开出的药治不好人，也喝不死人。


    他们主张靠人的免疫力自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