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子跟着冯一安走进电梯，两人来到了没人的天台。


    医院的天台上都是高高的防护栏，这上面一般也没什么病人来。


    今天的天气实在不怎么好，阴沉沉的，此时他们上来，天台的草坪上一个人都没有。


    冯一安和松子在一个石桌前坐下来。


    他打量着自己面前这个跟在宋野子身边跑来跑去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松子，之前你和我说野子的身世，其实是故意的，对吗？”


    松子原本平静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尴尬。


    “你看出来了，我当时不知道你是野子的哥哥，以为你……”


    “以为我喜欢野子，要和你抢？”


    冯一安丝毫没有避讳，直接说了出来。


    松子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不自觉曲起了手指。


    看着松子有些尴尬的神情，冯一安轻笑了一声。


    “我能看出来，你对野子很上心。”


    松子有些意外地抬头看向他，冯一安抿了抿唇，问道。


    “能把你知道的，关于野子的事情，再多告诉我一些吗？”


    他不想从宋野子口中听到她过去的经历，不想让自己的妹妹自己掀开自己的伤疤。


    松子和段小舞是知道宋野子过往经历最多的两个人。


    段小舞是因为和宋野子从小一起长大。


    而松子，他喜欢自己的妹妹，自然也要通过一些谈话来初步判断这个人，值不值得自己的妹妹用心。


    对于自己的家人，冯一安总是想保护得多一点，再多一点，尤其是对宋野子。


    他已经亏钱了她二十几年来自哥哥的爱，总是要在很多地方，对她更上心一些。


    松子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其实有件事，我连野子都没有告诉。”


    他抬头看向冯一安。


    “野子的身世，还有她第一任养父母，我都派人暗中调查过。并且，我真的找到了当年买下婴儿时的野子的那对夫妇。”


    冯一安手中一紧，眼神紧盯着松子。


    “是谁？”


    松子摇摇头。


    “已经不在了，现在只剩下两块碑，二十几年前，那个女人因为难产死了，而她的男人在她死后因为酗酒，没多久也死了。”


    松子轻叹了一口气，把自己查到的全都告诉了冯一安。


    早在年前，宋家人和宋野子对峙的时候，松子就已经派人查到了宋野子的真实身世。


    可是他一直都没有说。


    一是他和宋野子的关系，在那时候算不上亲密，完全是因为余梦琴，宋野子才会感激他。


    二是，那段经历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事，既然已经不记得了，那也没有想起来的必要。


    把宋野子从人贩子手里买下来的，是一对中年夫妇。


    丈夫在医院里查出弱症之后，和妻子商量着，从人贩子手中买下了当时刚两岁，皮肤白嫩，笑起来像个小罗汉一样的宋野子。


    可买回去不到三年的时间，女人就被查出怀孕，为了躲避当年的计划生育，女人直接把还没有上户口的宋野子丢到了郊外。


    福利院的阿姨找到睡在河边石头上的宋野子时，那孩子已经饿了好几天，浑身脏兮兮的，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被抛弃过的小孩儿大多都是胆小的，宋野子在福利院被大孩子欺负，被小孩子抢玩具，抢吃的，她都不敢去争，也不敢去抢。


    快上小学的时候，终于被宋家夫妇收养。可好日子没过多久，他们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宋野子就被推到了这个家的边缘。


    讲到这里，松子的视线移向别处。


    “后来，我托人去野子的大学问过，她在上学的时候，永远都是最早到形体室，最晚走的一个。刚大一，就已经靠着自己过硬的基础和突出的能力拿了奖，不再靠家里养了。”


    冯一安听完了松子说的这些，手上已经捏紧了拳头，手指甲在手心已经掐出了一个重重的印子。


    “所以野子一直都觉得，自己走到哪里，都是被抛弃的哪一个。”


    眼里的泪水模糊了冯一安的视线。


    “她从小就不会依靠别人，一直都在自己一个人扛。”


    松子皱着眉，沉重地点头。


    “她过得很苦，以前的事我不清楚，但是在上次她和养父养母断绝关系的时候，我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的养父养母有多不是人，她心里有多委屈。”


    想到那时候，其实自己已经在t市了，却一点忙都没帮上。


    那时候如果没有松子和小舞一直在妹妹旁边陪着她，她得多难过？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也谢谢你愿意帮我妹妹讨回公道。”


    冯一安看向松子，由衷地说。


    松子苦笑着摆摆手。


    “哥，你不用谢我，我以前对野子也有很多误会的地方，也说过很多让她生气的话。现在如果能回去，我都恨不得回到那时候，打自己两巴掌。”


    冯一安站起来，拍了拍松子的肩膀。


    “野子是个好孩子，只要你真心待她，她会知道你的好的。”


    松子一抬头。


    “我对她好，心里想着她，她就一定会喜欢我吗？”


    冯一安一愣。


    突然想到了另一个人，他回国的另一个原因，原本还有段小舞。


    刚才还阴沉沉的天，现在云层散开之后，忽然又开始明朗起来。


    今天注定是个好天气。


    冯一安看着远处散着金色光芒的云层，释怀地笑了。


    “不一定，甚至有可能没有任何结果。但是不管什么时候想起来，自己曾经心动的那段时间，都是美好的。”


    松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你说得对，如果一直执着于结果，那过程也就都变得暗淡无光了。”


    两人回到病房的时候，宋野子正坐在病床和陪护床中间，两边一边坐着一个老人。


    两个人都紧盯着她手里正在削皮的苹果。


    冯准慈祥地笑着，指了指宋野子的手。


    “小宁，你的手指很长，又细，长得很好看，像你妈妈。”


    宋野子抬头看向冯准。


    “爸爸您的手也很长，我估计是遗传了你们两个的基因。”


    李淑意看宋野子的视线不在手上，连忙伸手在空中比划着，嘴里也开始念叨。


    “宁宁，刀，痛……”


    虽然李淑意嘴里只崩出几个字，但宋野子已经知道了她的意思。


    “好好，我会盯着手的，妈妈别担心，我不会让自己受伤的。”


    冯一安和松子隔着病房的玻璃看见屋里这其乐融融的景象，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