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奶奶,您可要撑住啊,他真的是少爷。戒指没有了,是因为被人拿走了。我这次来,就是想告诉你龙戒在哪儿。秋痕拿出一把钥匙,放入柳静嘉手里,一起握紧道,今早老爷走得急,钥匙掉了也不知道,我便捡了来。仔细告知柳静嘉檀木箱的事,而后既忧且急地道,少奶奶,你要去便快去,迟了恐怕老爷察觉。秋痕无用,只能帮你微末之处。而且我在人世逗留太久,不能再留了。少奶奶,你要保重!
四十四说完转身便走,柳静嘉伸手一抓扑空,翻身滚下床。跌得浑身一震,耳边突然响起乱糟糟一片哭喊,好几双手来搀她。
柳静嘉气短头昏,勉强睁眼一看,原来是自己房里的丫环们不知何时一起沖了进来,正一个个哭丧着脸不停地叫少奶奶,看见她醒来,都松了一口气,却还是哭得厉害。
柳静嘉怔了一会儿。方才恐怕只是自己一时神智不清。
大丫环扶她倚在床头,道,少奶奶,您可吓坏我们了。一进来就看您在床上闭着眼双手乱舞,嘴里尽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一眼瞧见柳静嘉的帕子上一滩血红,霎时呆住,稍顷转头大哭道,快去,请老爷和小少爷回来!
柳静嘉抬手要拦,只听当的一声,帕子里掉出一把钥匙。
众人都一怔,只有柳静嘉脸色惨白。得令的小丫环还要走,柳静嘉喝道,回来!声音之厉,吓得众人一跳。
柳静嘉却已顾不上这些,一掀被子,捡起钥匙就走。走了两三步,转身喝命道,去,告诉忠伯我吐血了,叫忠伯去请老爷小少爷回来。
只有把忠伯调开,她才有可能进到沈大善人房里。
小丫环吓得一抖,连忙跑去传信儿。众丫环面面相觑,都是第一次知道柳静嘉发起怒来也能叫人不寒而慄。
柳静嘉一路把钥匙紧紧捏在手心里,等成功进到沈大善房里时,钥匙上裹了一层水淋淋的汗。有了秋痕的话,很快就找到藏在箱笼里的檀木箱。
捧出檀木箱,柳静嘉的手不能抑制地颤抖。她深吸了一口气,将钥匙插入锁中。脆声一响,锁便开了。她慢慢打开箱子,里面果然是一只白玉龙戒。
她取下手上的凤戒,将两只戒指放在一起。同样的质地,同样的雕工。再眼拙的人也能看出这是一对。
这本应随着沈原一起消失的龙戒竟然在沈大善人手里。为什么会在沈大善人手里?
柳静嘉死咬着嘴唇,全部的感觉只剩下痛和恨。
就在这时,门哐啷一声大开,传来一道令她恨之入骨的声音,你怎么在这里?
转头看去,不是沈大善人还会是谁。
沈大善人一眼瞥见柳静嘉手上的龙凤双戒,神色大变,立时转身关上门。他到铺上不久就发现天天放在身上的那把钥匙不见,急忙回头的路上正好碰见沈忠。他当时就觉得奇怪,传信儿这种小事儿本不该沈忠来的,却听沈忠说是少奶奶吩咐一定要他来传话。他更觉得怪了。忙不迭地赶回,竟然真与她撞个正着。
柳静嘉浑身发抖,不是害怕,而是愤恨。她把龙戒伸到沈大善人的眼前,一字一缓地道,是你杀死了沈原。
沈大善人脸色阴沉,缓缓吐出一个对字。
柳静嘉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怒道,他是你的儿子!
沈大善人冷声道,你也有儿子,你想把所有的事儿都捅出去么?
柳静嘉倒退一步,颤了半天只得压下声音道,你为什么要杀他,虎毒不食子啊!
沈大善人面无表情地看柳静嘉,迟迟不答。
他为什么要杀原儿?如果再回到那天,他还会杀原儿么?
十五年前。
小沈慈晬盘之喜后,柳静嘉身上还是不大好。小沈慈就暂住在祖父祖母房里。
沈大善人一向天麻麻亮就要赶去铺上。平时他起来,沈慈都还睡着,那天不知怎的,也跟着醒来,搂着他不放。没法子,只好抱着沈慈一起去铺上。
沈大善人正向大门走,忽然看见杨文琴带着贴身丫环也行色张惶地要出府。丫环还挎着一只备了香火的小篮。心想,杨文琴嫁进来多少年了,都见她就在家里设个佛堂拜拜,还是以前陪她姐姐才去寺里的。怎么今天突然要去寺里烧香了?
杨文琴才过去,却见又走来一个人,极小心地跟在杨文琴主僕后。
原儿?沈大善人吃了一惊。
眼见杨文琴沈原一前一后走出大门,沈大善人不及细想,也抱着沈慈跟上。且去看看这母子俩唱得是哪一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一家人奇怪地一个咬住一个。
到了宁国寺,因为太早,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香客。杨文琴没有立刻进寺,左右张望了一阵。沈大善人还以为她发现被人跟着,仔细看看,却像在找什么人。大概没找到,便带着丫环进去叩头上香,一样样一件件再无异常。前面的沈原似乎松了口气,沈大善人也觉自己小题大做,正想走,却见杨文琴跟丫环说了什么,丫环就先跑了出来,而杨文琴趁旁人不注意突然快步往寺后走去。
不远处的沈原显然非常吃惊,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沈大善人也连忙跟上。却见杨文琴沈原匆匆跑进了小树林。他初时吃惊,很快明白过来。
前几日沈原找回了沈家丢失多年的凤戒,却是从一具白骨手上拿来的。为免沈家名誉受损,他已经叫沈原忘了这回事儿,只跟家里人说机缘巧合从一个女疯子那儿找来,恐怕就是当年抢走戒指的那个,并没有提白骨一节。如今杨文琴进香是假,来小树林是真。而那具白骨正埋在林子里。难道只是巧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