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沃特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们,担忧的神色消散而去。看见加百列和基娅拉没受什么重伤,他放心了。但他的脸色又立即阴沉了下去。
“这个场合很特殊。”他终于开口说话了,“这是我上任局长以来第一次遇到工作人员安全危机。也难怪,因为有你在。而且,按照你那高得不能再高的标准来看,这还是一件小事。只不过是一栋灰飞烟灭的公寓大楼和八具尸体,其中还包括阿根廷最着名的新闻记者和社会评论家。”
“基娅拉和我都没事,乌兹,但还是谢谢你的关心。”
纳沃特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似乎想表示他希望谈话能够保持在礼貌的范围之内。
“我知道你现在的身份比较暧昧,加百列,但是行动准则确定无疑。你的护照和身份证件都还由组织管理,你出外时应该跟我打一声招呼。”纳沃特停了一下,接着说,“你还记着那个承诺,对吧,加百列?”
加百列点了点头。
“你打算什么时候向我汇报你们的小小冒险之旅?”
“这是私事。”
“私事?与你有关的事情就不是私事。”纳沃特皱起眉头,说,“你们到底在阿方索·拉米雷兹家里干什么?”
“我们在找一幅伦勃朗的肖像画,”加百列说,“和一大笔钱。”
“我还以为是什么无聊的事情。”纳沃特重重地嘆了口气,说,“我猜爆炸袭击的对象是你,而不是阿方索·拉米雷兹吧?”
“恐怕是。”
“有哪些嫌疑人?”
“就一个。”
他们坐上纳沃特的防弹轿车。基娅拉夹坐在中间,像是一堵隔离墙。车子开上1号高速公路,前往耶路撒冷。一开始,纳沃特似乎对加百列说的银行帐号很感兴趣,但等到汇报完毕之后,他防备地将两手交叉抱在胸前,脸上露出一副明显不贊同的表情。纳沃特就是那样。本来,作为一名老练的外勤特工,他应该善于隐藏情感,但他一生气,愤怒就表露无遗。
“故事很吸引人。但如果你们这趟冒险之旅只是为了帮你的朋友朱利安·伊舍伍德找油画的话,就有点说不过去了。而且,你们似乎碰上了一些比较难缠的对手。你和基娅拉能够活生生地坐在这里已经算幸运了。接受对方的暗示,把案子扔掉,彻底忘掉这件事。朱利安会渡过难关的。回到康沃尔海边的小别墅里去,过自己的生活。”纳沃特停了一下,然后说,“那是你们之前想要的,不是吗?”
加百列没有接他的话。“一开始我们可能是为了把偷走的油画找回来,乌兹,但现在已经不只是油画的事了。如果我们了解到的信息准确无误的话,马丁·兰德斯曼这会儿正坐在偷来的金山上面。他和他父亲为了守住这个秘密,已经杀了好几个人了。这次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又有人想要我们的命。我自己查不清楚,我需要……”
“利用组织的资源?”纳沃特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可能没注意到吧,以色列正面临着众多威胁。我们的朋友伊朗马上就要荣升为核武器国家了。黎巴嫩的真主党正在准备发动全面战争。还有,如果你在康沃尔看不到新闻的话,那我告诉你,我们这会儿可不怎么受世界各国待见。不是我对你这件事不上心,加百列,而是我们有其他事需要操心。”
基娅拉终于插上嘴了,说:“如果你见过莉娜·赫茨菲尔德,就不会这么想了。”
纳沃特举起一只手来,以示拒绝。“听着,基娅拉。如果世界太平,我们一定会查马丁·兰德斯曼这种人。但是这个世界不太平,而且如果世界真的太平了,组织就可以关门大吉,我们后半辈子也可以想一些简单的事情了。”
“那我们怎么办?”加百列问,“就此罢手?”
“让伊莱处理,或者留给大屠杀财产赔偿机构的那些猎狗们。”
“兰德斯曼和他的律师团可以像挥苍蝇一样把他们赶走。”
“赶他们也比赶你好。考虑到你的过去,你可不是对付兰德斯曼那种人的最佳人选。他在高层有朋友。”
“我也有。”
“但如果你想扳倒兰德斯曼那种财主,他们就会跟你一刀两断。”纳沃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可能会后悔说了接下来的这番话。”
“那你就不应该说。”
纳沃特没有听取加百列的建议。“如果你按照沙姆龙的意愿,接任了局长,那么做这些决定的人就是你自己。但是你……”
“你是为了这个吗,乌兹?把我抬回局长的位置?”
“少自作多情,加百列。我所做的决定是基于对事情轻重的权衡。目前,我们的首要任务之一是保持与西欧各国安全情报机构的良好关系。这种针对马丁·兰德斯曼却又缺乏部署、不专业的行动是我们需要极力避免的。好了,讨论到此为止。”
车子拐进纳奇斯街,加百列默不作声地望着窗外。街尾有一栋大理石小公寓楼,楼身几乎全部藏在前门花园里那棵参天桉树华盖般浓密的枝叶里。车子在公寓楼门口停下来。纳沃特不安地扭动着身子。与人当面起冲突向来不是他擅长处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