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天谴”小组正式解散之后,加百列和拉冯都不想再接触情报工作或杀人任务。加百列躲到威尼斯修复油画去了,拉冯则藏到维也纳,开了一家小型调查公司,名叫“战时索赔与咨询”。凭藉着微薄的运作资金,他成功地追踪到几百万被掠走的犹太人财产,帮助组织从瑞士各大银行内打探到几十亿财产的流动情况。但这些工作让他结下不少仇人。2003年,他的办公室里发生了一起爆炸,两名员工死亡,他也严重受伤。之后,他没有回维也纳东山再起,而是回到以色列追求他最热衷的事业——考古学。现在,他成了希伯来大学的一名兼职教授,定期参加国内的考古挖掘工作。同时,他每年要回组织两次,教授新人跟踪的艺术。人们总不可避免地问到他与传奇杀手加百列·艾隆一起执行的那次任务。但他的回答永远都是:“哪个加百列?”
拉冯的天性加上职业训练让他在处理珍贵物件时极为小心,尤其是对待他在大使馆酒店豪华套房的客厅里接过来的这张纸。他在半明半暗的灯光中仔细查看纸上的内容,看过之后,把它放在咖啡桌上,从他那双半月形老花镜上方好奇地盯着加百列和基娅拉。
“我还以为你们一直在康沃尔的天涯海角躲沙姆龙。你们是从哪里搞到这个的?”
“文件是真的吗?”加百列问。
“真的。但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加百列向拉冯介绍了他近些天来的行程,从朱利安·伊舍伍德突然出现在蜥蜴角的悬崖边上,一直讲到莉娜·赫茨菲尔德的往事。拉冯聚精会神地听着,那双棕色眼睛不时在加百利和基娅拉的脸上来回游走。最后,他再次看了一遍文件,慢慢地摇了摇头。
“怎么了,伊莱?”
“我花了很多年找这种东西,没想到竟被你一不小心给撞上了。”
“什么东西,伊莱?”
“证明他罪过的证据。哦,我从欧洲各国的墓地里搜集到一些确凿的证据,但还没有一项像这张纸这样铁证如山。”
“你知道这个人?”
“库特·沃斯?”拉冯缓缓地点了点头,说,“可以说我和党卫军上尉库特·沃斯是老朋友了。”
“签名呢?”
“对于我来说,他的签名就和伦勃朗的签名一样容易辨认。”拉冯的目光瞥向文件,说,“不管你是不是能找到朱利安的画,你都已经完成了一项重大发现。需要把它保存起来。”
“能把它交到你那双灵巧能干的手里,我是一百个乐意,伊莱。”
“但是恐怕我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只是一点点代价。”加百列说。
“什么?”
“跟我说说沃斯的事。”
“这将是我最大的不幸。弄点咖啡来,加百列,我和沙姆龙一样,没有咖啡谈不了事情。”
25
荷兰,阿姆斯特丹
伊莱·拉冯从库特·沃斯惊世骇俗的生平中最基本的事实讲起。
他于1906年10月23日出生于德国科隆一个上层商人家庭。后来前往柏林念书,1932年从柏林大学获得法学和历史双学位。1933年2月,就在希特勒上台后不久,他加入了纳粹党,被分配到党卫军下属的安全情报部门,即保安部工作。接下来的几年里,他一直在柏林总部收集纳粹党敌人的卷宗,卷宗里既有真实资料,也有他们擅自编纂的内容。他是个野心勃勃的人,看中了一位地位显赫的盖世太保长官的女儿弗里达·舒勒,追求她没多久之后,两人便在柏林郊外的一座庄园里结了婚。党卫军全国领袖海因里希·希姆莱参加了婚礼,保安部部长莱因哈特·海德里希也到了现场,为这对愉快的夫妇演奏小提琴曲。十八个月后,弗里达生下一个儿子。他们收到了希特勒的亲笔祝贺信。
沃斯很快就厌倦了保安部总部的工作,他对他那些强有力的后台说,想得到一些更具挑战性的任务。1938年3月,他的机会来了。那时候,德国军队不费吹灰之力便进驻了奥地利。8月,沃斯到达维也纳,被派往犹太移民局中央办公室任职。移民局局长是一名心肠歹毒的年轻党卫军军官,正是他改变了沃斯的人生轨迹。
“阿道夫·艾希曼。”加百列说。
拉冯缓缓地点了点头。艾希曼……
移民局总部设在他们从罗斯柴尔德家族手中抢来的一座富丽堂皇的维也纳宫殿里。艾希曼命令他们通过一套迫使犹太人迅速外逃的办法将奥地利境内富有影响力的庞大犹太人族群驱赶出去。每天,维也纳城里那些华丽的老房子和宽敞的大殿里都挤满了吵闹着要逃离即将席捲全国的反犹暴力浪潮的犹太人。艾希曼和他的手下巴不得放他们出去,只要他们愿意付一笔昂贵的通行费。
“那是一次规模巨大的敲诈行动。犹太人带着钱财从屋子一头进去,出来时就只剩下自己的一条命。纳粹党人后来将这一过程称为‘维也纳模式’,这是艾希曼的最佳政绩之一。实际上,沃斯在行动过程中厥功至伟,当然,如果那些可以称为功劳的话。他总是与艾希曼如影随形。他们经常穿着黑色的党卫军制服,像一对年轻的天神一样在宫殿走廊里来回踱步。但他们有一点不同。艾希曼对犹太人很残忍,这一点他体现在表面上。但是所有见过沃斯的人都会被他礼貌得体的举止打动。他总是装作一副讨厌驱逐犹太人行动的样子,但其实,那都是他的伪装。他是一个头脑精明的生意人。他挑选出有钱的犹太人,把他们拉到他的办公室里单独交谈。当然,他们的钱最后都进了他的腰包。离开维也纳时,他已经富得流油了。但是,那还只是他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