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老宅,王老夫人正在厨房内忙活着。
“那天麻炖鸡要好好温着,等夏夏回来了,你们就说天麻炖鸡正好好了,明白没?”
说是忙活,实际王老太太也久不下厨,早上炒了一盘青椒土豆丝,结果那土豆丝牢牢黏在锅底,王老太太用锅铲一使劲儿,那土豆丝是铲下来了,但是底下已经乌漆嘛黑,堪比煤炭。
于是,原本拒绝了厨师帮做今天的菜的王老太太,也不得不对坐在厨房外餐厅的王老大爷承认:
“老了老了,十几年没碰锅铲这玩意儿,居然还真的不会了…”
深知老太太脾气的王老大爷,赶紧的将自己手中的报纸给收了起来,冲着眉头紧皱的王老太道:
“什么老了,我看啊,就是这帮孩子之前搞什么翻新厨房,把这厨房里你都用习惯的东西换掉了,不然啊,我家老太太就算是隔十几年,握着锅铲那也是一级大厨!”
王老太太哪里能不知道,自家老头这是怕自己心里难受,宽慰自己呢。
“哎,只是想着,家里的小辈们都吃过我做的饭,就夏夏这孩子没吃过,觉得怪心疼的。”
王老大爷一听这话,手微微颤抖,虽然他家老婆子人聪明又漂亮,性情又坚定爽朗。
但是这个,这个人嘛,注定不可能是完美的,当年孩子们在家吃饭的时候,那一个个瘦得啊,看上去虽然是文艺范儿十足,好找老婆。
但是!
他们那都不是为了外形减肥造成的,纯粹是老婆子做饭喜欢创新,孩子们愣是难吃瘦了,且老婆子十分热衷于给孩子们做饭,轻易不肯让出厨房灶台的使用权。
当然了,这样也导致了,几个孩子在上学后第一次吃到食堂的时候,可谓是发现了宝藏!
“夏夏这孩子,就算是吃到你做的饭,那也是成年了,不能变成小孩的样子,你要是觉得对不住,那就多补偿孩子一点,那孩子喜欢拍电影,咱们多投点,嗯,也不要一次性投太多,容易被外人当肥猪宰了,咱们隔个半年投一笔。”
王老大爷的话,得到了王老太太的完全赞同,于是,今天的午餐依旧由厨房厨师出品。
等方夏下车走进门后,就闻到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炖汤香味。
紧接着,便是外婆那张笑得一双大眼睛都眯了起来的热切笑容。
“夏夏,来来来,听孟然这孩子说,你明天要去参加你写书的那个公司的年会啊?”
方夏的左手被外婆给牢牢握住,不得不紧紧跟在外婆的身后,此时听见问话,点了点头,随后意识到外婆在看路,可能没注意到,又道:
“对,公司给订机票,我说我就在魔都,他们地方远的,今天就坐飞机过来了,先在酒店里住一晚,明天上午和中午都在酒店吃饭,下午签到,然后开会之类的吧,晚上再一块儿吃顿饭,这年会就算开完了。”
走在前面的王老太太听见这个安排,微微皱眉,觉得有几分的仓促。
“那行,那咱们明天中午在家吃了饭再去啊,衣服什么的,外婆都给你准备好了,待会儿吃完饭了,咱们去挑一套。”
方夏听见这话,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老妈,却看老妈摊开双手,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外婆说,这是你的第一次作者身份亮相,一定要惊艳四座,所以,妈也没办法。”
而方夏在听见惊艳四座这四个字之后,心中忽然升起了担心,外婆不会……让自己在年会上穿上次那样的公主裙吧?
心里的纠结,直到看见了桌上的菜色之后,被直接丢到了九霄云外,说实话,最近一直在剧组里吃盒饭,吃头两天还行,吃了这么多天,那是真的吃腻了。
一顿丰盛的可以称之为吃席的午餐过后,方夏跟着外婆在老宅外的草坪上溜达消食。
冬日暖阳照在身上,倒是晒得整个人都暖烘烘的,鼻尖闻着时不时传来的不知名的花香,耳边是外婆平稳闲适的说话声,走着走着,方夏便忍不住眯了眯双眼,打了一个哈欠。
刚扭头的王老太太瞧见自家夏夏困了,便打消了让她待会儿去试衣服的计划,只带着夏夏又慢慢溜达回了老宅。
等进了屋子,屋内的暖气却感觉比窗外还要马力十足,热得刚刚散步回来的两人,脸颊都有些绯红:
王老太太笑呵呵道:“你瞧瞧,外婆老了,这吃饱了晒一下太阳人就困得不行了,夏夏,能等外婆眯个午觉,醒了咱们再去看衣服成不?”
方夏听见这话,心里也松了口气,她现在真是太困了,对着外婆微微点头:
“好的外婆,其实我也有点困了,所以外婆,你可没老哦。”
王老太太听见这话,摆了摆手转身,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心里则是开始回忆,自己保险箱内的那些珠宝首饰,有哪些适合留给自家夏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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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都机场,作者名轩辕家二公子,真名齐云的男人,正在头等舱休息室内看着今天的京城日报。
他的身旁坐着一位高胖白皙的男子, 穿着一件长长的棕褐色大衣,此时正一边用吸管喝着冰可乐,一边看向一旁的齐云再次确认。
“你真的要去那个什么年会啊?”
齐云看着京城日报,点了点头。
“哎,不是,那连你们家自己的年会都不去,你跑那魔都去参加一个小网站的年会,你这不是纯属有毛病吗?”
听见这话,齐云将手中的报纸放下,扭头看向好友,淡淡的吐出两个字。
“罗胖子,距离我25岁,只剩下一年半了。”
这话一出,罗胖子顿时熄了声。
别人不知道,罗胖子却是知道的,这些年来,齐家除了一个大哥齐衡对齐云十分上心之外,齐家的那一对父母对他都十分冷淡,除了金钱上的往来外,几乎不怎么见面,更别提什么爱了。
而他们这么做的根本原因就是,齐云当年出生的时候,被一个所谓的高人批命,说他这一辈子活不过25岁,因为慧极必伤。
但高人也说过,只要齐云能够度过25岁的生日,那么从此以后,他的人生将会完全不同。
于是,就因为这么一句批命,齐云便成了齐家的弃子。
憋了半天,罗胖子也只憋出来一句:
“你别多想,不是有句老话,九九归一,一线生机,咱们只要抓住了这一线生机,肯定能活个七老八十的。”
齐云听见这九九归一就笑了,一双淡漠的眸子此时看着罗胖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行,罗胖子,我知道你想安慰我,不过你也不用硬掰扯,我这次去年会,主要是为了把一份合同送给一位前辈。”
罗胖子一听这,顿时来劲了。
“什么前辈啊?写小说的前辈?谁啊?我认识不?男的女的啊?你别是被骗了吧?”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齐云捏了捏眉头:
“罗胖子,你话太多了,等到了你不就知道了?”
白白胖胖的罗胖子听见这话,顿时不依了,白胖的手指头抓着齐云的大衣袖口轻轻摇晃:
“哥,哎呀我的云哥! 我最棒的哥!你说嘛,你就告诉我嘛!”
罗胖子嗓门不算小,这么娇嗔的几句哀求一出,周围的人都默默地抬头看了一眼,是哪个大老爷们。
被陌生人的视线注视,平日里主打的就是一个隐居生活的齐云只能甘拜下风,将手里的京城日报放下,然后折好之后放在一旁的茶几上。
“是那位九十九前辈,她的《初夏》这本书的影视化版权,一分钱没拿,直接给了王家那位找回来的女孩,说是上映之后,从利润里面分成。”
“啧,那这女孩儿挺有手段啊?能哄得九十九直接把版权给了,这要是上映失败了,九十九岂不是一分钱拿不到?”
罗胖子一边说着,脸上一边皱紧了眉头。
“哎,对了,我可是听说了,王家那老太太之前生日宴会,邀请了你去,她不会是打你的主意吧?”
说到这里,罗胖子微微侧身向旁边后倾,一双眼睛从上到下将齐云给扫视了一遍。
“我去,可能真的是!毕竟你小子是齐家的老二,长得也不错,学历也挺好,人虽然看着冷了点,但是三观挺正。”
齐云听着罗胖子列出的优点,伸出一根手指,微微摆动。
“不可能。”
罗胖子看齐云这笃定的模样,顿时来气了。
“咋不可能!你就说咋不可能!”
齐云淡淡地瞥了一眼罗胖子,懒懒地开口道:
“因为王老太太知道我的批命,你说,人会愿意把好不容易找回来,心疼地不行的外孙女,嫁给一个短命鬼?”
此话一出,刚刚还叫嚣的罗胖子瞬间闭上了嘴。
又过了一会儿,罗胖子喃喃道:“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嘴巴这么大,把你的批命到处说啊?是不是你那个私生子弟弟?”
齐云没有搭话,只是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距离登机口检票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走了,该登机了。”
说完,齐云站起身来,将沙发下的帆布包给拎着,迈着步伐,走出了休息室。
而身后的罗胖子也只能紧跟着齐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瞧见齐云拎着的那个帆布包,有些无语。
“我说,咱们好歹也是二十几岁的成功人士了,你拎着个帆布包,不太符合你的身份吧?”
“嗯?”
罗胖子看齐云搭理自己,赶紧道:
“咱们应该带那种黑色的真皮公文包,那才叫一个成熟稳重!你看我手里这个就是!”
说完,罗胖子将自己手里拎着的长方形真皮黑色公文包,拎到齐云的面前晃了晃。
齐云掀了掀眼皮,看了一眼,又继续看向前方,一边走一边道:
“太重了。”
“重?”罗胖子听见这话,瞪大了眼,将自己的公文包来回左右手倒腾一番,确定道:“哪里重了?”
齐云没有再回答罗胖子的话,而是微微皱了皱眉。
越是临近了25岁的生日,他便越是能感觉到,一种疲惫。
就像是,就像是那种六七十的老人的感觉一样,每天睡觉睡不了几个小时就自然醒了,之后便是无尽的空虚,就算是想码字写小说,也只能码上几十分钟,然后就累了。
所以,他说那种皮质的公文包太重,是真的。
只是,齐云知道,自己就算是去医院体检,也检查不出来什么问题。
“或许,这就是命。”
齐云刚刚说完这话,罗胖子就凑上来:
“啥?你说你喜欢谁?”
齐云:……
“罗胖子,你的耳聋真的要去医院看一看了。”
“什么嘛,明明是你自己不说清楚,干嘛还怪我?”罗胖子一边嘀咕,一边跟着齐云的步伐,将机票递给了检票的空姐,顺便还冲人家微笑示意。
接着才赶紧小跑着跟上齐云。
“我刚刚都忘了问你了,你这么远过去,就为了给九十九送钱?你该不会,你该不会是暗恋人家吧??”
最后几个字一出,前面的齐云瞬间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看向罗胖子的表情带着一种,犹豫又有点不敢置信的感觉。
“不,不会吧??你不是说那位九十九前辈比咱们大多了?你,你暗恋她啥?你见过她照片了??她知道你年龄不?”
眼看着罗胖子越说越夸张,齐云赶紧伸手示意打住。
“第一,我对前辈只是惜才,第二,我可以肯定,前辈对我也没有那种心思,我们之间就聊过几次,第三,我这次去,也是想看看,去年下半年,突然冒出来好几个写得挺好的作者,听说都是前辈的师弟,我就想问问,能不能介绍我和前辈的师父聊一聊。”
听见答案,罗胖子有些失望。
“哦……那你就是想用金钱,买一个和九十九师父见面的机会了?”
齐云此时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之后将安全带给系上,侧头看向一旁的罗胖子:
“也不是,就是觉得,好像这个人,我应该去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