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菜有些咸了，半夜，江南迷糊间醒来，口渴得厉害。


    房间里黑漆漆的，只有窗外透进来的月光。


    一时反应不过来自己是在陆淮的房间，愣神了片刻。


    大脑渐渐清明，下意识去看陆淮，一愣。


    陆淮背对着她，睡在大床的最外沿，稍微动一下都有可能掉下去。


    江南眨巴眨巴眼睛，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晚上睡觉不老实，给他挤到边上了。


    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间，喝水的时候都在自我怀疑。平常睡觉也不会挤人，只是翻身频繁了一些，吵到他了？


    想着，放下水杯，刚转过身就看到陆淮正站在房间门口，睡眼惺忪地看着她。


    江南被吓了一跳，整个人一个激灵，小手捂在心脏的位置，倒吸了一口凉气。


    陆淮脸上带着倦意，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问她：


    “渴了？”


    江南顺了顺心跳，深吸了一口气：


    “嗯。你要喝吗？”


    他摇头，问：


    “喝完了？”


    “嗯”


    “回来睡觉”


    “……”


    说完转身，先回了房间。


    江南抿抿唇，忍不住腹诽几句：


    怎么看得这么紧……还怕她跑了不成？


    想着，在后面跟上。


    进了房间，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陆淮身上。他还睡在她出去之前的位置，只不过现在是平躺。


    江南抿抿唇，走到床边，看着他有些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没说什么。


    闭眼躺在床上，内心挣扎一阵，还是侧头看向了陆淮：


    “为什么睡在床边啊？”


    陆淮闭着眼睛，没有动作，淡淡地吐出几个字：


    “离得太近，会硬”


    “……哦”


    她默默转了个身，挪远了一点，也睡在了边边。


    身后的陆淮察觉到她的小动作，轻轻扬了扬嘴角。


    工作的第一周，每天不管多晚，陆淮都会回来，江南劝他也没用。


    但第二周明显忙了起来，工作日回来的次数也少了。只周末才能休息一天。


    “你们多久没见了？”


    江南咬着吸管，回想了一下，说：


    “三天”


    尤珍突然叹了口气，捏着吸管来回搅着，嘴里嘟囔道：


    “我和他都半个月没见面了……”


    尤珍在谈恋爱这件事情上，脸皮极其得薄。再加上江航成是江南的表哥，她不好意思，鲜少和江南说她恋爱的事情。


    江南听她语气有些抱怨，笑嘻嘻道：


    “表哥可真过分，我帮你批评他！”


    “算了吧”尤珍情绪依旧不高。


    江南情绪反而高涨起来，好不容易抓住机会“教育”江航成，怎么能错过！


    于是一边拿起手机翻江航成的号码，一边义愤填膺道：


    “怎么能算了呢！”


    尤珍耷拉着眼皮看她，表情有些无语：


    “你还敢主动去你表哥面前转悠？他知道你和少爷同居了吗？”


    江南手上的动作一顿，笑容凝固在脸上。


    停顿三秒，默默放下了手机，给自己找台阶：


    “还是下次再批评吧……”


    尤珍向前探身，手肘搭在桌子上，一脸认真，语气故作严肃：


    “你可得小心了，我有预感，他马上就会知道了”


    “为什么？”


    江南随口问道，拿起果茶咬住吸管，腮帮不停地鼓动着，看着不太在意。


    “你别不信！我的预感一向很准！”


    “表哥忙得都没时间找你，哪儿还有精力来抓我”


    尤珍摆了了下手：


    “反正我有预感”


    “小嫂子？”


    听到熟悉的声音，江南扭头看向来人。


    “崔佳？”


    “是我”崔佳嘿嘿一笑，“今天没课啊？”


    “下午第二节”


    开学后，这还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崔佳刚欲开口，身后传来一个男生的嘟囔声：


    “这玩意儿齁甜，有什么好喝的？”


    江南顺着声音看过去，稍稍抬高了眉毛，有些意外。


    周为正拿着两杯奶茶走向这边。


    崔佳从他手中夺过来，瞪了他一眼：


    “你哪儿次少喝了？”


    “我那是为你分担糖分！糖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好话都让你说了！”


    周为还想为自己辩解两句，突然有些奇怪的感觉，好像有几道视线盯着自己，一时间有些放不开。


    他扭头，正对上江南的视线。


    “嫂子！？你怎么在这儿？”


    江南被问住，一时间有些哑口。


    她坐在奶茶店里，晃了晃手中的果茶，说：


    “来喝果茶”


    崔佳咬牙切齿地开口：


    “你总是问一些能凸显你智商的问题”


    说着拽住周为的后领口，转向江南瞬间一脸温和：


    “我们走了哦~”


    “等等等等！”周为拿出手机，调成自拍模式，对准他和江南，说：


    “嫂子，比个耶！”


    “？”江南一懵。


    尤珍愣在原地，看着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几下。


    按下快门的一刻，崔佳从身后一掌打在周为的后脑勺上，手机镜头一偏，只剩下呲牙咧嘴的周为。


    “陆哥最近给你脸了？”她冷声问。


    周为短暂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和江南拍照确实不妥。于是转了下镜头，对着江南：


    “嫂子！”


    江南还没应声，就听周为说：


    “好了”


    他收起手机，表情傻呵呵的，看着不太聪明，憨憨道：


    “我给陆哥发过去，解一解他的相思之苦”


    崔佳扶额，拽着他的袖子往外拖，挤出一个微笑向两人道别：


    “不好意思，打扰了。明天我一定加大药量”


    江南被逗得直发笑，看着崔佳推着他出了门。


    会议室。


    部门轮流做汇报，台上的人讲得正起兴，手舞足蹈、滔滔不绝。


    陆淮用舌头顶了下腮，表情烦躁。


    他“啧”了一声，指节用力敲了敲桌面，语气明显不耐烦：


    “有完没完？还讲得完吗？”


    在场所有人一齐转向他，动作不约而同，面露尴尬。


    陆父向来以“和蔼可亲”闻名于下属中，此时眨巴眨巴眼睛，干咳了一声，稍稍低下了头。


    一副“他说的，不关我事，看不见我”的样子。


    “我们部……”男人刚想解释，陆淮打断道：


    “规定每个部汇报半个小时吧？”


    “是。但是我们部的内容比较多”


    “不会精简吗？”陆淮尽量压抑住怒火，忍不住又重重敲了敲桌面，一字一顿道：


    “讲了一个多小时，有用的凑一起到的了二十分钟吗？”


    虽然有些不留情面，但是一语中的，说出了在场很多人的心声。不少人默默点头，还有的偷偷在桌下伸出大拇指表示支持的。


    那人尴尬地笑笑：


    “这些……我觉得都有用……”


    “你觉得？”他加重了“你”的音，向前压低了身子，“你们部呢？”


    “统一觉得”


    他冷嗤一声，看向陆父：


    “不行就再招一批”


    那人：“……”


    陆父摸了下嘴唇，尴尬地笑了下。


    陆淮说话直了点，但是非常有道理。他坐得背都没知觉了，也快忍不住开口打断。


    因为这个小插曲，后面的进度明显快了，内容质量都提高了不少，完全实现了“精简”二字。


    陆淮脸色也有所缓和。


    开了一下午，陆淮烦得不行。眉头紧紧锁着，用力推开办公室的门，将文件随手丢在办公桌上。


    他坐进转椅，仰头枕在上面，扯了扯领带，单手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一颗纽扣。随后抬手按着眉心。


    过了一会儿，陆父推门进来，看着有些急，张嘴就教育道：


    “儿子，你看你开个会，黑什么脸啊？”


    陆淮“啧”了一声，一手搭在桌上，一手掐着腰，一脸不耐：


    “开没完了？”


    “你可以委婉地催一催，比如说‘这部分快进一点’‘那部分省略一点’这种”


    一边说，一边摊开手做示范，声音抑扬顿挫，极其富有感情。


    陆淮叹了口气，压下内心的烦躁。


    “你这样不得民心”陆父语重心长地说。


    他嗤笑一声，一脸不屑：


    “我什么官什么位啊？还得民心”


    教育失败，陆父放弃。但是内心还有一点点欣慰：儿子这么有气势，随他！


    想着，脸上的笑都得意了起来。


    陆淮拿起手机，看到周为中午发来消息，随手点了进去。


    脸瞬间一黑，沉到了谷底。


    他发了一张照片，是江南坐在奶茶店里的。


    还有三句话：


    “偶遇嫂子，嘿嘿”


    “陆少工作忙吧？时间紧吧？几天没见嫂子了吧？”


    “没事，哥们替你见见”


    只是看文字都能想象出他那一副贱嗖嗖的样子。


    陆父没点儿眼力见儿，还美滋滋的：


    “走啊，回家了”


    陆淮这几天一直充当他的司机。


    他利索地起身，一边向外走，一边说：


    “我回邻区”


    “你怎么又回去？”


    “又？”他停下，转身看向陆父。


    后者瞬间妥协：


    “口误，没有‘又’”


    见他向前走，陆父在后面喊道：


    “明天有早会，来不及！”


    陆淮随意地向后摆了下手，脚下没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