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江南睡得很浅，听到一声震动就醒了。


    怕吵醒身边的人，手指快速地在屏幕上划过，关了闹铃。


    五点钟整，她睡了四个小时。


    悄摸摸地掀开被子，一点一点地撑床坐起，每一个动作都非常小心。


    穿好鞋子，江南松了一口气，刚准备转身向门口走，奶奶的声音突兀响起：


    “南南，去哪啊？”


    “！”她被吓了一跳，差点惊呼出声。


    “不怕不怕”奶奶安抚道。


    她顺了顺自己的呼吸，小声问奶奶：


    “我吵醒您了吗？”


    “鞭炮声响了一晚上，我睡不着”奶奶说得有点委屈，“你要去哪儿？”


    江南瞒不过，只好实话实说：


    “我想出去一下”


    “去找男朋友？”


    江南抿抿唇，“也不是，我回家”


    “回家？”


    奶奶看向窗户，外面的天黑漆漆的，隐隐透进来的只有模糊的月光。


    “我有点事……”江南苍白地解释道。


    “告诉奶奶，有什么计划？”


    奶奶的眼睛里神采奕奕，好像整晚都在等她动作一样，此时一双浑浊的眸子里颇有几分机警的审查意味。


    江南无奈，全盘托出自己的小安排。


    最后，在奶奶难以拒绝的热情及洗脑下，两人一起悄悄摸摸地趁众人熟睡出了门。


    江南家。


    “饺子要什么馅儿的啊？”


    江南凑到奶奶身边，探头向冰箱里面看去，“白菜吧”


    “你小男朋友胃口大不大？”


    “还好”


    “那包十六个”


    江南想了下，“二十六个吧”


    见奶奶表情有点惊讶，江南解释：


    “多一点剩下没关系”


    “呦，怕人家吃不饱啊”


    江南腼腆笑笑。


    七点多，天灰蒙蒙的，还没亮起来。


    奶奶看见她从房间出来，眉毛抬得高高的，语气略有些夸张：


    “这是哪家的孙女啊？出落得这么漂亮！”


    江南的脸上漾开笑，有些期待陆淮看到她的反应。


    江母一大早起来找不到两人，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奶奶大言不惭地为两人开脱：


    “醒得早，出来转转”


    江南提着保温盒，与奶奶在楼门前面面相觑。


    奶奶撇着嘴，“真不让我去看看？”


    “叮”


    不等江南回答，手机传来了消息提示音。


    是陆淮的：“醒了吗？”


    奶奶戴着一顶圆边的毛毡绒帽，此时歪头看着她，试图以可爱达成目的。


    “醒了，我在外面”


    刚发过去，陆淮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江南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奶奶。


    奶奶：“你接你接”说完转过头去。


    江南：“喂？”


    陆淮：“在哪儿？”


    江南：“在我家小区”


    陆淮：“我去找你”


    “我奶奶在”江南小声道。


    对面顿了一下，下一秒陆淮轻笑的声音顺着听筒传过来：


    “问问奶奶想不想见见孙女婿”


    江南觉得不合适，有点犹豫。


    “还不给看呢”奶奶在一边不满地抱怨。


    江南：“……”


    正巧被陆淮听到，他笑道：


    “奶奶好像挺想见我的”


    “……你会不会不方便？”


    “我方便啊”


    他巴不得见她的家人。


    “那你过来吧”


    见她放下手机，奶奶探头凑过来：


    “让我见了？”


    江南笑着点了点头，不忘嘱咐道：


    “一会儿见面，您别逗他啊”


    “奶奶是那么不正经的人吗？”


    “……”


    陆淮单手将手机转了一圈，半晌，他微低下头，嘴角挂上一抹浅笑。


    对于江南来说，奶奶和陆淮见一次面可能没什么，但是对陆淮来说……


    意义特殊。


    ——


    小区门口。


    奶奶来回张望着，每过一辆计程车，视线都紧紧盯着。


    陆淮舔了下嘴唇，莫名有些紧张。


    一下车，礼貌问好：


    “奶奶好”眉眼间透着一丝与他违和的乖巧。


    他收起了身上的痞子气，也没了平时的闲散，整个人站得笔直。


    看着与之前气质天差地别的陆淮，江南微微有些愣怔。


    奶奶见一个帅气的大小伙子下车，也没向江南确认，直接迎了上去。


    听到陆淮问好，小鸡啄米一样地点点头，随后一顿猛夸：


    “呦，是我们南南的男朋友吧？小伙子长得真端正！一看精神气就足！”


    “奶奶气质这么好，南南随您了”


    江南认识陆淮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正经”，没有了骨子里透出来的那股地痞流氓气……


    “小伙子嘴真甜！”


    “我哪嘴甜啊，都是真心话”


    奶奶被哄得开心，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


    首战告捷，陆淮稍稍松了口气，这才有机会看江南。


    她一身红裙，本就白皙的皮肤被衬得透亮，仿佛可以被阳光穿过一般。


    跳脱的红色，使她在恬静中带上了一丝俏皮，白色的长款围巾微微遮住了下巴，一张小脸上尽显那双明亮剔透的眸子，里面波光流转，干净澄澈。


    陆淮一时间看直了眼，许久不能移开视线。


    奶奶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脸上笑容和蔼。


    “一会儿啊，有的是时间看”奶奶好笑道。


    陆淮回神，扬了扬唇角。与奶奶说话时目光仍时不时瞥向江南，眼中惊艳的情绪不减。


    奶奶看在眼里，心里直发笑。


    “快快快，南南，你们去找个地方把饭吃了，一会儿凉了”


    奶奶将江南拉到身前，“我先回去了”


    “奶奶一起去吧”陆淮开口。


    “你们小年轻谈恋爱，我不去”


    奶奶说着，压低了音量，故作神秘地在江南耳边道：


    “放心，我回去帮你应付你妈妈”


    江南的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奶奶的叛逆期有点长……


    三人一起坐在出租车上，江南坐在副驾驶，听着身后的两人闲聊。


    “你多大了？”


    “二十一，比南南大一岁”


    “谈过几段恋爱啊？”


    “就南南一个”


    “抽烟吗？”


    陆淮顿了一下，突然有些拘谨，“现在不抽了”


    “喝酒吗？”


    “我……”


    他的双手搭在膝盖上，此时紧张地搓了搓大腿，略有些磕巴：


    “有、有时候”


    “小年轻喝喝酒正常”


    陆淮摸了下耳朵，不似之前的坦然，稍稍坐直了一点。


    “奶奶一看你就是乖孩子”


    “……啊”陆淮应得有些没底气。


    江南忍不住笑出了声，肩膀直发颤。


    两人齐刷刷看向她。


    奶奶问：“怎么了南南？”


    江南收敛了下表情，转向奶奶，摇了摇头：


    “没事”


    目光扫过陆淮时，四目相对，江南又忍不住笑了开。


    陆淮嘴角噙着笑，用舌头顶了下腮，眼神莫名有一丝危险。


    “小淮啊”


    他转向奶奶，瞬间变得正经无害。


    应道：“奶奶”


    江南抬起手虚掩住嘴巴，尽量克制住自己。


    小区门口。


    奶奶下车后和两人挥挥手，左右看了看，像是谨慎的间谍一样悄摸摸地进了小区。


    司机刚欲开车，陆淮开口：“等一下”


    随后看向江南：


    “过来，坐后面”


    陆淮坐得背都酸，此时奶奶不在，又恢复了平时散漫的样子。


    江南刚坐下，陆淮就凑了过来，给她挤到了一个边边。


    她看了一眼司机师傅，小声道：


    “往那边一点”


    陆淮不听，对师傅：


    “开吧师傅”


    车开起来，陆淮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江南有些疑惑，刚想开口，陆淮转向她：


    “奶奶……”他顿了一下，表情有点复杂：


    “会不会不喜欢我？”


    江南对他的问题有些意外，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


    陆淮想了下刚刚自己的回答，脸色越来越沉，都快黑成碳了。


    见他神情认真，江南心里直发笑。


    她压下上扬的嘴角，表情正经了一点，说：


    “奶奶对你超级满意！”


    “真的？”语气明显有些怀疑。


    江南点点头，“真的”


    见陆淮仍紧紧锁着眉头，江南晃了晃他的手臂，娇声道：


    “别皱眉了”


    “不满意也没事啊，我喜欢你就好了”


    她压低音量，补充道：


    “我最喜欢你”声音轻轻软软的。


    陆淮的眉头顿时舒展，心里比酿了蜜还甜。


    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保温盒上，问道：


    “这是什么？”


    江南这才想起来，摸了摸盒子，还是热的，稍微放心了点。


    “饺子啊，给你的”


    陆淮有些意外：


    “你包的？”一边说一边从她手中接过。


    “我和奶奶一起做的”


    他手上动作一顿，瞳孔微震，脸色有些难看。


    “除夕夜鞭炮声响，奶奶睡不着才早起陪我出来的”江南解释道，“而且奶奶很想见你”


    陆淮薄唇微抿，点了下头。


    江南忍不住笑道：


    “干嘛这么紧张？”


    “得讨好奶奶啊，趁这个机会拉拢过来”


    陆淮一手搂着江南的腰，凑近了一点：


    “不然以后不给户口本怎么办？”


    江南撇撇嘴。


    他眼眸微眯，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光，套她的话：


    “怎么这个表情？不想嫁给我？”


    江南撇过头，避开他的视线，表情带着点小傲娇。


    见她眼底含着笑，陆淮勾了下嘴角，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道：


    “不想也得嫁”


    江南看向他，轻轻皱了下鼻子，气哼一声，鼻梁上出现几道细小的褶皱。


    陆淮被逗笑，就想亲上来。


    江南快速反应，抬手抵在他的胸膛上，小声道：


    “不行”


    “有什么不行？”说着又欲压上来。


    陆淮的力气大，江南抵不住，刚想向一边躲开，被陆淮拦腰揽进怀里。


    江南被锢得动不了，见陆淮紧紧追着，扭头将脸埋进他的颈窝。


    陆淮停下动作，微抬起头，看着自己怀里毛茸茸的小脑袋，笑得有些无奈：


    “亲一下都不给？”


    江南犹豫了一下，慢悠悠地转头看他，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带着几分警惕：


    “只亲一下？”


    “嗯”陆淮应道，低下头凑了上来。


    停留一瞬，江南向后退了退，陆淮又欲追上来。


    她伸手挡在两人中间，小声道：


    “说好只亲一下的”


    “这么严格？”


    江南一脸正直，丝毫没有心软的意思。


    陆淮妥协，目光不经意瞥到她粉嫩的掌心，一顿。


    他勾了下嘴角，眉眼间带着坏笑，不等江南反应就亲了上去。


    江南被他突然的举动弄得一愣，呆呆地看着他。


    陆淮的唇停在江南的手心上，故意掀起眼皮迎上她的目光，一副无赖的流氓样儿。


    他只轻轻碰了一下就退开了，扶在她腰上的手此时上移，攥住了她的手腕。


    陆淮稍稍坐正了一点，但身子依旧是朝向她的，将她揽在怀里，捏着她的小手把玩。


    江南偷偷看了眼司机师傅，幸好这个时间段工作的人都带着怨气，没时间理会他们。


    酒店是单间的大床房，旁边的落地窗前有一张小圆桌和两张单人沙发，陈设简单，但是很干净。


    陆淮拖着沙发到江南身边坐下。


    接过江南递来的筷子，夹起一个喂到她嘴边，江南摇摇头：


    “我吃过了”


    “再吃一个”陆淮向前递了下。


    江南躲不及，碰到了嘴唇，只好张口。


    饺子比较小，不过对于江南来说一口一个还是有点为难。


    她咬上去，迟迟等不到陆淮松筷子，诧异地看向他。


    陆淮：“咬啊”


    江南：“？”


    不好再僵持，她咬了一半，刚嚼了一下，就见陆淮自然地吃下了剩下的半个。


    她微微有些愣，都忘了咀嚼的动作。


    陆淮三两下就咽了下去，又夹起一个塞进嘴里，一口一个刚好合适。


    “好吃”他说，侧头看向江南，见她腮帮鼓鼓的，笑道：


    “存粮呢？河豚变松鼠？”


    “……”


    饺子温温的，热气都散了。天气太冷，饶是放在保温盒里也没有太大的作用。


    “是不是凉了啊？”


    “不凉”


    “那我尝尝”


    “不给”陆淮没有一丝犹豫地拒绝道。


    “……”


    他洗好饭盒，抽出张纸巾，认真擦拭上面的水渍。


    江南看着他的动作，问道：


    “你吃饱了吗？”


    陆淮掀起眼皮看她，点了下头，手上的动作没停。


    他现在的饭量完全取决于江南做的分量。


    “你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早上的飞机”


    江南点点头，问他：


    “你之前来过s市吗？”


    “没有”


    “那我带你转转？”


    陆淮放下保温盒，笑了下，“正好，我有几个想去的地方”


    “？”


    三十分钟后，一中校门口。


    江南：“你在找什么啊？”


    陆淮：“墙”


    江南：“……墙？”


    陆淮往前走了几步，没听到身后跟上的脚步声，他转头看了看。


    江南正仰着头，上下观察自己面前的校墙，一对秀气的眉毛微微蹙着，看着傻兮兮的。


    他失笑，过去牵她的手：


    “走了，傻媳妇儿”


    “谁傻！”江南顺手拍了他一下。


    “我，我傻”陆淮说着，揽着她的肩膀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