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靠坐在沙发上，两条长腿大方的敞着，姿态慵懒。眼睛倒是一直盯着电视上那些奇形怪状的鱼，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看进去。
一个姿势维持得久了，他的脖子有点酸，抬手按着后颈活动了一下，骨节发出咔咔的响声。
刚转了半圈，视线在身边的两个人身上停了下来。
江南和陆慕南坐在沙发上，背都挺得笔直，像是小学时坐在教室前两排，规规矩矩听课的好学生，看着乖巧懂事。他突然懂了为什么自己当年上学的时候被老师当作眼中钉，这样一对比更强烈了。
他嘴角一挑，勾起了一抹笑。
可能是出于对美丽事物本能的欣赏，陆淮拿出手机，给两个人拍了一张照片。
此时的光线正好，阳光透过窗户打在江南的身上，整个人仿若镀上了一层光。
照片中只有一个背影，她的马尾有些散了，垂下了几缕发丝，都被她挽在耳后，露出的纤细脖颈白的近乎透明，美得有些虚幻。
“爸爸，你在看sen么呀?”陆慕南就要将小脑袋伸过来。
陆淮先一步收起了手机，若无其事道：“没什么。”淡定地转移话题：“这是什么？”他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电视上的鱼。
“这是鲨鱼！”
陆淮第一次见长成这样的鲨鱼，嘴角不由嫌弃地抽搐了一下。
小家伙眼珠转了转，还想说什么，想了半天没想到，转头问江南：“妈妈，这是什么鲨鱼啊？”
陆淮也看过去。
刚刚在两个人说话的间隙，电视上有介绍这个种类，她刚好听到了：“巨口鲨”
“为什么叫巨口啊？”
“因为它的嘴巴很大呀”
“为什么嘴巴很大就叫巨口啊？”
江南耐心解释：“巨，是巨大的意思，口，是嘴巴的意思，巨口就是巨大的嘴巴”
小家伙看了一眼电视上的鱼，好奇的大眼睛眨了眨，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它的嘴巴真的好大哦”
又看了几条奇怪的鱼，时间就到了。陆淮正要带陆慕南出去转转，顺便就送了她去学校。
上午的课很快就结束了，还剩下一节下午第一讲的课，江南不想再跑个来回，给陆淮发了条消息。
中午的时间不过一个半小时，很快就过去了。两个人提前进了教室。
“带u盘了吗？”
“没有啊”
尤珍本来是随口一问，见她这样说，突然顿住。
“怎么了？”江南漫不经心地看她一眼，手上的动作没停，“带u盘干嘛？”一边说着一边把课本摆好。
“你是认真的吗南南？”尤珍的表情有点垮了。
江南发懵，茫然地对上她的眼睛：“怎么了啊？”
“你知道这节是什么课吗？”
“创业实践啊”
“上周留的作业你还记得吗？”
“……”江南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大脑“哔”的一声，整个人瞬间凝固。
“六个人的小组作业，你负责做ppt，李蕊一会儿要拿着你的ppt上去做汇报的”
江南顿时睁大眼睛，眼神失焦，只剩下震颤的瞳孔，她的嘴唇微张，整个表情就是一个“囧”字。
下一秒闭上眼睛，捂着脸扎在了桌子上，张着嘴巴失声哀嚎。幸亏主动消了音，不然别人一定会以为是警铃响了。
悲痛五秒钟后，立马直起了身子。情绪短暂地发泄完，还是要解决问题的：“我回去拿u盘”
刚起身就被尤珍攥着手臂拽了回去：“还有十五分钟上课，打铃就签到，一来一回你来得及吗？”
“我给老师发条消息请假”
“他一定会扣你平时分的”
“扣就扣吧”
江南起身，又被尤珍拽了回去。她问了句没头没尾的话：“小孩在你家吗？”
江南点了下头。
“谁在照顾他啊？”
“……”
一分钟后，江南两只手紧紧握着手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联系人界面，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到目前为止，她和陆淮所有的交集都是基于陆慕南，要因为自己的事情麻烦他，江南说不出口。挣扎了两分钟，决定放弃：
“我还是让老师扣我平时分吧”
她挣扎了多久，尤珍就在一旁眼巴巴地看了她多久，见她又要起身离开，第三次给她拽了回来。
尤珍抢过手机，直接点下了陆淮的号码，一秒都没犹豫。
江南在一旁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慌忙地抢过来想要挂断。
尤珍拿着手机，胳膊伸得远远的，直到电话那边传来声音……
陆淮正在陪陆慕南玩车，手机响了，他瞥了一眼，起身慢腾腾走过去，丝毫不怕电话挂断。
看到来电显示的一刻，动作才迅敏起来，利落地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江南？”
那边的声音听不真切，有点乱，他微微蹙眉，“江南”
尤珍给她打口型：通了通了！
“！”江南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陆淮拿开手机看了一眼，是通着的：“江南，说话”
江南咬了咬牙，“陆淮……”
听到声音，陆淮静了下来，“嗯，怎么了？”语调轻扬。
他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低沉磁性，尤珍在一旁一脸花痴样，完全忘记了没有u盘的恐慌。
“你在家吗？”
“在”
“我家？”
陆淮抬起眼皮，淡淡看了一眼自己家的客厅，“嗯”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他轻挑了下眉，嘴角噙着笑，声音愉悦：“说吧”
“我卧室的书桌上，也可能是抽屉里，有一个银白色的u盘，里面有一份文件，你能帮我发过来吗？”
“什么时候用？”
“十分钟后”
“现在不在你家，回去至少二十分钟，你来得及吗”
江南一时有些愣怔，刚不还说在自己家吗？
探寻的目光看向尤珍，后者正在算时间，他们是第四组，二十分钟来得及，想着抬头冲着江南点了点头。
“来得及”
“行，等着”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儿子，走了”
陆慕南早就放下了手中的积木，闻言，立马起身跟着他去玄关换鞋。
一边穿鞋，小嘴一边问：“爸爸，我们要去找妈妈吗？”
“不，我们去救她”
小家伙懵懂地点点头。
陆淮家和江南家的路程，开车二十分钟就到了。
陆淮看着闲散，没有一点急促的样子，但动作很快。陆慕南也很给力，小短腿跑了起来，跟上他的步伐。
他走在前面，小家伙像条小尾巴一样紧紧跟着他。
陆淮打开卧室的门，向里面看去，书桌就在飘窗旁边。但是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书桌，是窗户把手上挂着的东西……
窗户半开着，但没有风，那两块布料就静静地挂在那里，纯棉的白色布料看着就很柔软，上面各带着一个粉色的小蝴蝶结。只一眼，陆淮就看清了所有的细节。
下一秒，他笑骂了一声，“草”
偏过头，移开视线。
陆慕南就站在他身后，此时正等着他进去，自己好跟进来。
陆淮转头给他支开：“去做两篇算术题，计时十分钟，一会儿我检查”
“可si”小家伙看了一眼被陆淮挡得严严实实的卧室方向，一无所获，想要跟他一起进去。
“五秒过去了。你要考零蛋？”
陆慕南胜负欲很强，激将法对他最管用，闻言立马转身小跑去客厅。
陆淮关上门，直接上了锁。目光刻意避开那个位置，到江南的书桌前坐下，拉开抽屉就看到了u盘。
江南十分钟前发了条消息过来：“文件名是社会实践小组作业，电脑的密码是0”
他看了一眼，打开电脑。
老师课前讲了一下小组汇报需要注意的问题，帮她们争取了很多时间，现在才进行到第二组。
江南目光一直落在面前的手机上，时不时看看微信有没有人发消息。比她还紧张的是李蕊，完全把作业的事情抛在了脑后，还是刚刚才被告知自己要上去讲ppt的，坐在江南后面直发抖。
“江南，你朋友还没发过来吗？”声音里都有些止不住的颤抖。
江南也没好到哪去：“快了”快了吧……
“叮”
“！！”尤珍在一旁激动地攥住她的手臂：“发过来了发过来了！！”
“第三组”老师的声音传过来，三个人同时一哆嗦。
江南的手堪称帕金森，两个人一齐盯着她的动作。
成功接收。
她扭头看向李蕊：“发到你手机上了”说完顿时松了一口气，这危机程度，太刺激了。
有了ppt问题就解决了，到时候李蕊直接上去念就行。
李蕊趴在桌子上，小声问江南：“没有生僻字吧？”
江南摇头：“没有”
她呼出口气：“那就行”
尤珍：“别紧张，照着念就行。江南做的ppt文字解释一大堆，你挑着点念”
“好”
两个人对视着，一起抿唇，重重点了下头，给自己打气。
尤珍鼓励完她，转回身子，贴到江南身上：“跟人家说谢谢了吗？”
“还没”下一秒：“现在说了”
“……”尤珍低头看过去，一脸的嫌弃：“多打两个字是能累着你吗？”
“我还没发完呢”
“……”尤珍眼睁睁地看着她点了一个背着蓝色书包的小人鞠躬的emoji发过去。
陆淮看着手机上的小人，轻笑出声。
自动忽视余光中自己不应该看到的东西，转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