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就结。”阿食的声音带着颤儿，用力闭了闭眼，手指紧紧攥住齐修的衣服，“现在！”
就让她自私一次，就这一次，一次……
从此以后，他们休戚相关，福祸与共。
齐修没有再说话，直接将她转了个身，抓住她的右手，食指在空中快速游走，同时，他们默念着各自的咒语——与其说是共生契，不如说是共命咒，施咒者多借强者为自己消灾抵祸。只不过他们同为不死不老之身，倒也说不准谁强谁弱——虽然现在，阿食显然很弱。
最后一个字念完，阿食的头发短了一大截，但好歹灰白的颓势停止，虽然没有好转，至少没有了生命危险。
他没有说出“你好好休息一下吧”这种废话，因为对人类来说休养生息可以加快恢复，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却完全没有用，吃饭休息对于他们来说可有可无，不能雪中送炭，也算不上锦上添花。
一时间，他们又陷入了无计可施的困境。
一直相拥着到朦胧的晨光从窗帘透进来，他们才有细微的动静。
“去找阿言问问吧，说不定他知道这是什么咒语。”
阿食用手指理了理灰白干枯的头发，应了声好。她到底还是没有告诉齐修，她或许知道这是谁下的咒了，但若是找不到施咒者，自己强行解咒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就给他留点希望吧，说不定真的有别的办法。
还好人类现在流行把头发染成奶奶灰，她就当自己一时兴起跟潮流染了发好了。
天已经亮了，他们只能选择开车去。
虽然“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缝”这句话可能是因为倒霉的人更在意自己遇到的倒霉事儿，但是此刻成功“赶上”上班上学早高峰的齐修和阿食显然觉得这句话很应景。
虽然现在管得比较严，没有什么人在街上摆卖，但这人来人往的双向两车道还是有点塞车，大概是因为这一路上有两间学校、前面还有一个绿灯时间只有半分钟不到的红绿灯吧。
齐修看着前面运动速度堪比乌龟的车流，好几次都忍不住要摁喇叭，被阿食制止了。
“摁喇叭也是没有用的呀，大家也都着急。”她想起那些幼儿园门口的家长在小宝宝不肯上学时都会摸摸他们的小脑袋，柔声哄他们，有的还会亲亲他们的小脸蛋……阿食觉得这可以学一学，于是——她侧身过去摸了摸齐修的头发，然后亲了亲他的脸，哄道：“宝宝乖乖啦，咱不着急哈。”
当她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之后，驾驶员齐某已经怒气全消，甚至忘了他们要去干什么，满心满脑的粉红泡泡。
如果阿食现在用读心术，就可以听到：
“啊啊啊啊我媳妇叫我宝宝，她一定是爱上我了。”
“啊啊啊啊她亲我了！”
“媳妇儿我也爱你。”
“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好呢？”
不过即使她用了读心术，听到这大概要将某人踹下车了，不会再听他越来越过分的幻想。
等到齐修内心弹幕关闭，他们已经到了阿言的家里。恰好今天他轮休不用上班，被亲了一口的齐修觉得果然“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世界一下子充满了光明。
“怎么样？”等了好一会儿阿言都没有说话，齐修眼角的喜色越来越淡，忍不住出了声。
阿言摇摇头，有点遗憾地说：“我没遇到过这种咒，也施不了这种咒。抱歉，我帮不上什么忙。不过……”
他犹豫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施咒者可以解咒，只要找到他，一切就好办了。反正一共才多少……”他不敢继续说虽然这无异于大海捞针，但这是目前来说唯一的办法，因为齐修的气场已经变了。
大概是感受到了齐修的情绪变化，外面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突然暗了下来，闪电破云而出，没多久，就下起了暴雨。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窗台，楼上传来夸张的大叫：“天哪！怎么突然下这么大的雨！我的衣服啊啊啊啊啊！”
阿食摇了摇齐修的手示意他冷静下来，对阿言抱歉地笑了笑：“打扰了，若是你看到了我们的同类，麻烦你告诉齐修。我们先回去了，再见。”
齐修没有说话，脸色缓和了些，点了点示意。眼睛里尽是痛苦，手上动作温柔，生怕捏痛了手里软软的小手。
下楼坐进车里，齐修没有发动汽车，也没有动，定定地目视前方，阿食看不见他眼里的山雨欲来般的暴戾，只能看着他的紧绷的侧脸。
她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更何况，虽然她没抱有什么希望，但在听到“没有别的办法”的时候，情绪还是忍不住低落下去。
此刻，沉浸在各自情绪的两人，都没有发现，远处有个青衣女子望着他们，与他们的痛苦绝望不同，她眼尾眉梢都带着喜悦，甜甜地往他们笑了笑，才融入行人中离开。
更听不到女子低声喃喃：“你们怎么可以得到幸福，我们生来就是不被祝福的存在，我们，都应该孤独地活着，这是不老不死的代价，这世间没有任何东西不需要付出代价就可以得到的，更何况是青春美貌还有凌驾于万人之上的无穷法力……你们，都不该得到幸福温暖和陪伴……这就是代价，不老不死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