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一开始的预期不高。
所以,当江水流见到这成品之后,才会发自心底觉得震撼。
这首《长生仙游》。
遣词造句,江水流虽然并未身临其境,但是仍能看到一位醉酒之人试问仙人的模样。
这种只需要读过一遍,就可以让人产生情感共鸣的词句,就是第一流。
相比之下。
即便在江水流的认知里,同样是绝妙的剑舞动作,与这诗歌的字句一比,稍稍有些落了下乘。
但这已经是派人望尘莫及的程度了。
而且,江水流从中感受到了一种全新的流派。
他的目光不觉望向李灵运,眼神里带着几分不确定。
“您是……花间前辈?”
李灵运笑而不答,反问道:“你是觉得这词好,还是舞好?”
他的这般反应。
在江水流看来就已经是默认了。
一瞬间,李灵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拔高了许多。
作为一位曾经立志要学习剑舞的人。
江水流对于横亘在剑舞一道的两座大山,自然是仰慕久矣。
只可惜。
他与韦喜所处的年代相隔太远。
即便二人之中还有韦思儿这么一个共通点,但是江水流终究没有机会亲眼目睹醉仙楼主的风采。
至于另外一位花间楼主,早在五十年前就销声匿迹了。
可是,他距今的年代毕竟要近一点。
江水流不止一次幻想过,与这位花间楼主前辈见上一面。
没曾想,竟然是以这种方式实现的。
面对李灵运抛过来的问题。
江水流在“从心”和“从人”之间犹豫,最终选择了前者,肯定道。
“是这词更好。”
李灵运闻言立刻笑了起来,称赞道:“不错,是一个懂得欣赏的。既然如此,这《长生仙游》就当是你我初见之礼,赠予你的。”
“我记得,你当年不是以想学剑舞么,不如试试看。”
江水流顿时有些意动了。
他虽然已经打定主意要守着四喜茶楼一辈子。
可是,在不影响四喜茶楼经营的情况下,江水流也想要捡回一点剑舞的兴趣。
何况这话还是出自大名鼎鼎的花间楼主之口。
等到江水流忙活完手里的杂活。
他进屋取出光同仙剑,而后对着《长生仙游》的动作开始逐个演练。
不知不觉,整个人就入神了。
李灵运坐在茶桌前观摩。
这一刻,江水流的身上当真出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很像对吧。”
一道声音在耳畔传来。
正是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的上官未雪。
对于她的发言,李灵运表示了肯定:“是挺像,可这终究不是同一人。”
上官未雪得到了答复。
一直悬着的心,这一刻总算有了结果。
江水流不自觉沉浸在剑舞的意境里,等他收剑时忽然注意到上官未雪,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大师父?”
上官未雪抿嘴一笑:“舞得不错,已经有韦喜当年五成的火候了。”
“大师父过誉了。”
“正好,你的看人本领比不过你小师父,但是你的剑舞远远胜过她。你现在是茶楼的掌柜了,不能总是继承你师父留下来的老客,你也要有自己的东西才是。”
这一番提点,倒是让江水流开悟了不少。
到了翌日。
江水流将洗碗的事情交由帮佣,他则趁着这个间隙,继续磨练自己的剑舞。
就这样一直持续了半年。
当得了上官未雪一句“可以”之后,江水流这才对外展示自己的剑舞才艺。
扬州这片地方,本就是当年剑舞的发源地。
这片土地上不缺乏能鉴赏剑舞的人。
真才实学可以胜过论资排辈。
江水流的剑,李灵运的舞,李仙游的词。
真正的长生,真正的仙游。
在江水流的演绎之下,俨然交织成了一曲仙气飘飘的绝胜剑舞。
一时间风头无量。
即便醉仙楼请出了几位当家剑客,仍然无法盖过江水流的风光。
至此——
江水流与过去的自己和解。
因为那些所谓的大侠,他们已经败在了自己的剑舞之下。
……
七年过去。
到了天启九年。
天启帝已经初步完成了对内部的整合。
昔日对“蒸汽机”避之不及的朝臣,尽管如今仍有偏见。
可是生产效率的提高做不得假。
仅是天启帝在位的这九年。
布匹的价格再次减半,甚至有相当一部分随着大明的船队远销到了海外。
曾经被视作理想的“衣食无忧”,在天启帝的治下,好像变得具象化。
事已至此,朝野支持天启帝的势力日益壮大。
这一刻——
帝王用来执掌江山的皇权,在无形之中像是被一种所谓的“魅力”给动摇了。
只要一个人的伟大,足以开创一个时代。
那么,即便这人不是帝王,亦是有可能成为人心所向。
意识到这一点的人。
他们已经在潜移默化之中埋下了一颗种子。
眼下,天启帝已经以绝对的优势,完成了对大明内部思潮的整合。
这给他接下来的大展身手提供了条件。
蒸汽机从单动变成了联动。
从纺纱制衣,逐渐拓展到了冶炼的行业,在推动了大明海船发展的同时,亦是催发了火炮与火铳的兴起。
天启帝正在以自己的方式,改变着时代的轨迹。
……
首阳山下,客栈。
李灵运这回自己出钱,直接将客栈给买了下来。
李仙游已逝。
蝉仙同样迷上了能让他醒得更久的黑咖啡。
李灵运失去了一切喝酒的由头。
所以,他已经没有留在桃源的意义了。
左右是要寻找一个地方,坐看日出日落,索性直接回到原地就好。
这些往来于首阳山的过客。
在他们的口中,李灵运可以清晰感知到世道的每一点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