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灵运来到江油落脚。


    平日里就与李仙游论剑赋诗，这日子倒也舒坦。


    李家的后人，如今见他与李仙游平辈而教，一个个也是晚辈之礼侍奉，做得也有模有样。


    “你不传剑道，是打算让家中子嗣考科举？”


    “非也。”


    李仙游甩了甩自己仅有的一条手臂：“儿孙自有子孙福，我非要替他们做决定干什么？”


    这话在李灵运听来，好像有些耳熟。


    似乎——


    李挽就是这么对子孙后辈的。


    所以，从他之后，李家人就逐渐淡出了剑池，一心一意留在虎狼山庄。


    这也是一个不错的归宿。


    二人对酒长歌，时间就过得很快了。


    ……


    五年过去。


    到了清平六年。


    这一年清平帝十六岁，魏王已经逐步收回了弘道初年，那些被派到南边去的宗室的监察之权。


    他们中有不少，选择与商贾勾结。


    不过，弘道帝在位的时候，大多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唯有当初胁迫内阁“顾阁老”倒戈的时候，抓了一个青王来杀鸡儆猴。


    其他的宗室一概不动。


    但魏王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他当年就不少与这波人打交道，清楚他们的尿性。


    时间短还记得皇恩浩荡。


    时间长了就只剩下吃里扒外。


    因此，面对那些不愿意束手就擒的宗室，魏王毫无犹豫选择重拳出击。


    他手握大明的军政之权。


    弘道帝在位时国库积累了不少的钱银，大军开拨南下，那些由商贾和宗室临时组织起来的叛军，根本不是一合之敌。


    魏王直接抓了几个做典型。


    不仅褫夺了爵位，一应子孙废为庶人，反王本人则开了杀戮宗室的先河。


    这极大震慑了大明内外。


    不出两年，魏王就完成了对本土势力的肃清。


    至于大明的海外领土。


    他同样没有手软，先是册封了平叛有功的朝臣，赏下了几个世袭的勋贵爵位。


    以此为基调，调动了海军的积极性。


    大明海军精锐开拨，正式对那些海外的势力进行降服！


    这般铁血的政策之下。


    大明一扫先前的颓势，国力与人心再度达到了一个高峰。


    魏王在这个节骨眼上。


    选择带着清平帝，开始学习处理政事的能力。


    ……


    玉致也从海外归来了。


    她去过了大明的第一片海外领土“东爪哇王国”，以及如今最炙手可热的“西洲大陆”。


    这是一头一尾，算是新航道两个重要的节点。


    至此，玉致也算到了自己的余生。


    她再次回到了京师。


    魏王与清平帝这对叔侄前往迎接，二人的态度称得上小心翼翼。


    毕竟，哪怕是做叔叔的魏王。


    玉致于他而言，也是高祖一辈的人物了。


    至于清平帝。


    二人的辈分就差得更远了。


    说句难听的。


    即使被诛九族，他们俩也扯不上干系。


    但玉致作为守卫了大明这么多年的护国真人，又在大限之际，给予她再高的殊荣也不为过。


    玉致这回没有选择推拒。


    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徒弟“李无忧”。


    按照辈分。


    她是武帝的独女，还是魏王的皇姐。


    如今弘道帝已死。


    李无忧的身份就可以公之于众了。


    清平帝立刻下旨，册封“李无忧”为大长公主，每年的俸禄都按照超规格的水准进行供应。


    这是玉致自己当公主时，都不曾享受过的殊荣。


    如今轮到了她徒弟的身上。


    李无忧没有拒绝师父的一番苦心。


    又或者说。


    她选择接受师父的好意，让师父得以安心，这就是作为一位徒弟最大的孝顺。


    ……


    等到封赏落下。


    玉致带着李无忧从真人府出来，搬进了李无忧的新府邸。


    她由衷感慨道：“这里真大。”


    李无忧许久没在师父脸上看到笑容。


    这时忽然见她笑了，反而觉得心里有些忐忑。


    “师父，我们回真人府吧，那里才是无忧与师父的家。”


    玉致闻言，两眼恍惚了一阵。


    兴许是“家”这个字，让她觉得有些遥远了。


    曾经，父皇与母后还在时，玉致觉得皇宫是自己的家。


    大哥还在时，她觉得金陵是自己的家。


    当一家人只剩下二哥的时候。


    北平，玉致也愿意把这里作为自己的家。


    她一次次的将一颗心落定。


    可是没等她安稳多久，很快又要面临漂泊不定的结局。


    玉致时常想。


    她与其他的六品相比，最大的幸运，兴许是自己还有一个比她更能活的师父。


    不论何时，自己都会有人来送她。


    自己与师父，曾经也是拥有过一个家的，叫做剑池。


    可是——


    她在剑池已经没有熟人了。


    ……


    玉致选择了不告而别，临行之前，她将一柄加持过力量的木剑交给李无忧。


    这是当年师父送给她的那把。


    师徒之情，就是从这一把木剑开始的。


    玉致将其留给徒弟，希望等自己离去之后，将来徒孙再遇到了麻烦，做师祖的可以看在徒弟的情面上，主动帮她一把。


    除此之外。


    玉致用了大半辈子，从她出生时就握在手里的雌雄仙剑。


    这东西旁人握不住。


    所以，她打算留给师父。


    眼下玉致暂时找不到李灵运的下落，但她知道师父一定可以找到自己。


    至少，在自己的生命走完之前。


    ……


    玉致再次回到了金陵。


    这里是大明的又一处皇陵。


    大明最前面的两位帝王陵寝都在这里，还有历代秦王也被获准葬在这两座帝陵的周围。


    她腰间挂着两把颜色不同的仙剑。


    玉致一步一步，朝着皇陵的方向走去。


    时光荏苒——


    大明京师北迁已经过去了一甲子。


    对于金陵这座城池，它作为京师的历史也在时间的推移中，逐渐终止。


    再加之，早先魏王对南面发动的平叛战事。


    这里的皇陵就冷清了许多。


    玉致漫无目的，一直走到了皇陵的深处，终于有人看到了她，将其拦下。


    这是皇陵的守陵人。


    他们见玉致头发花白，知道她是上了年纪，语气也没有苛责。


    “老人家，可是走错了地方？”


    闻言，玉致迷茫抬起头，指着帝陵的深处。


    “没走错，我家就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