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


    主力大军抵达长安。


    京城再次万人空巷，全都出城看热闹去了。


    大家都想看看陈朝的亡国皇帝陈叔宝到底长什么样。


    鼓声


    呼声。


    鞭炮声。


    声声入耳！


    管乐。


    钟乐。


    破阵乐。


    乐乐齐响 ！


    到处飘扬着鲜艳的周字龙旗。


    人山人海，山呼海啸般，场面热闹非凡。


    陈朝的上万名俘虏并没有给他们上手镣脚铐，全部分开由专门的士卒押送。


    宇文衍还让王鹰给陈叔宝和他的皇后沈婺华安排了一辆马车。


    其他官声还行的文武官员也可以骑马。


    像江总，孔范这等溜须拍马，一心媚上的谄臣，只能随军步行。


    一直养尊处优的他们何曾吃过这种苦，走过这么远的路。


    第一天脚底板就起了血泡。


    后来血泡磨破了。


    钻心的痛，却也只能咬牙忍着。


    来到关中长安城。


    作为南朝俘虏，看到如此多的百姓围观。


    有的人犹如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羞愧难当。


    也有的人昂首挺胸，好奇地打量眼前这座古老的城池。


    宇文衍领着三省六部大佬，于东门外迎接主力大军。


    “臣等参见陛下！”


    “无须多礼，一路辛苦了！”


    王鹰，元胄，元威，李药师翻身下马，上前给小皇帝见礼。


    而后，又和一众大佬问好。


    经此一战，四人的名望、地位水涨船高。


    又是皇帝近臣，哪怕是朝中大佬都得给几分面子。


    “来吧，干了这碗酒！”


    “早些回府和家人团聚，好好歇息一下。”


    宇文衍亲自倒酒给四位主将接风。


    韦孝宽，尉迟迥，李穆，王轨，颜之仪，乐运这些重臣也给其他偏将、长史等端上了烈酒。


    大军驻于城外。


    同样有大量的酒水送到各个军营，为将士们接风洗尘。


    众人接过酒碗，一饮而尽，直呼一声痛快。


    “今晚就在城外军营设宴，朕要与将士们一起，庆王师凯旋，贺华夏一统！”


    “吾皇万胜！”


    “大周万胜！”


    宇文衍话音一落，周围的将士和百姓高呼四起。


    坐在马车里的陈叔宝一脸颓然。


    听到车外热闹欢呼，眸中透出无尽的落寞。


    和他共乘一辆马车的沈婺华雍容华贵，气质不凡，典雅、端庄、恬淡，似一朵莲花。


    她曾经气过，哭过，恨过，对陈叔宝失望透顶。


    恨其不争。


    做了玩乐之君！


    恨其喜新厌旧。


    故意冷落自己！


    恨其贪生怕死。


    丢了陈氏皇族的最后一丝颜面！


    然而。


    所有的恨。


    在这个男人成为亡国之君的那一刻，全都烟消云散了。


    此时。


    看到自己的男人眼神空洞，一脸落寞之色。


    心中也是揪心地痛。


    她是陈朝开国皇帝陈霸先的亲外孙女，会稽穆公主和驸马沈君理的女儿。


    和陈叔宝是表兄妹。


    当初陈霸先建立陈朝后，只做了三年皇帝就死了。


    他生的四个儿子，前三个夭折，四子陈昌就成了独子。


    当初作为梁朝将领带兵平定侯景之乱。


    萧绎称帝后，便把陈昌召至江陵做了人质。


    后来。


    萧婉儿的祖父萧詧向宇文泰称藩借兵，荆州被大周军队攻陷。


    梁元帝身死。


    陈昌也作为俘虏一同带到了长安。


    陈霸先称帝后。


    作为独子的他理所当然成了太子。


    一下子成为如此重量级的人质，想要回建康就更难了。


    陈霸先驾崩。


    陈朝请求大周让陈昌回去继承皇位，没有同意。


    国不可一日无君。


    没有办法。


    朝臣只好让陈霸先兄长的儿子陈蒨即位，是为陈文帝。


    看到陈朝已立新君，或许是想恶心一下对方。


    也或许是想制造分裂，大周又把陈昌给送回陈朝。


    已经登基的陈蒨怎么可能把皇位拱手相让！


    他的心腹侯安都在接陈昌回建康的途中。


    直接把他扔到长江喂了鱼，言称是翻船溺水而亡。


    能做皇帝的人，都是心狠手辣之辈。


    不过。


    陈蒨除了将陈昌灭口这个污点，倒也算是个不错的皇帝。


    在位七年。


    厉行节约，恢复生产，发展水利，促进民生。


    使南朝从侯景之乱的浩劫中走出来。


    被称为“天嘉之治”。


    成语“宵衣旰食”就是由他而来。


    在他预感自己大限将至时，儿子年幼，有意让胞弟陈顼继位。


    不过这极有可能是在试探。


    当时。


    陈叔宝的老爹打死不敢答应。


    由陈蒨的长子陈伯宗继位。


    陈顼为摄政王。


    没过两年。


    陈顼就废幼帝为临海侯，自己取而代之。


    他在位十三年，效仿兄长的执政风格。


    政治上能分辨忠奸，任用贤臣，推行法治，选拔人才，使社会经济进一步得到发展。


    573年。


    还派大将吴明彻进行过一次北伐。


    收复了被北齐占领的淮河以南大部分地区。


    周武帝宇文邕也正是趁北齐和陈朝这次火拼后的虚弱期，一举灭之。


    完成北方统一。


    陈顼一共生了42个儿子，获得史上独一无二的头衔——“生儿子最多的皇帝”。


    一代雄主陈霸先。


    东征西讨打下的江山，只做了三年的皇帝。


    白白便宜了他兄长这一脉，自己却绝了后。


    陈昌原本是皇帝不二人选，不但没做成皇帝，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陈顼，陈叔宝这种顶多是个王爷的皇室成员，最终却做了皇帝。


    若按玄学解释。


    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


    ……


    沈婺华没有言语。


    默默握住陈叔宝冰冷的双手。


    陈叔宝灰色的眸子微微一凝。


    望着不离不弃留在自己身边的正妻，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


    凝视良久。


    缓缓闭上眼睛，一滴清泪顺着脸颊徐徐滚落……


    陈朝的上万名俘虏。


    少数人安排在城内，其他人暂时居于城外民坊。


    宇文衍让人给陈叔宝收拾了一处老宅院，另外还配了侍女，太监各十名。


    这样的待遇对于陈后主曾经纸醉金迷的奢糜生活来说，简直就是阿鼻地狱。


    但作为亡国之君，能留下性命，已经是烧高香了。


    更不用去想什么荣华富贵！


    比如荒淫无道的齐后主高纬。


    577年。


    周武帝御驾亲征，覆灭北齐。


    邺城皇室被一锅端，六个月后便将其处死了。


    眼下。


    陈叔宝还不知道，小皇帝并没有要他小命的想法。


    宇文衍很清楚。


    杀人是维护王权统治的需要，但也不是唯一之道。


    他有足够的自信。


    就算留得陈氏皇族一众性命，他们也翻不了盘了。


    既然如此。


    又何必枉造杀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