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你不要上学了


    来到西市人民医院， 唐璨让谢敏度在外面等会儿， 也可以自己提前走。要是被何美珠看见她跟男生一起来， 难免会怀疑。


    随着人群走出电梯，她一个门号的找下去，终于找到唐宋住的那间病房。


    唐宋不在病房，房内只有这人。


    「妈。」她进去后低声唤了声。


    守在床边一动不动的女人像雕塑一样，从背影看去竟那般沧桑。


    女人一怔， 缓缓的转过身，彷彿抓到了救命草， 眼睛红通通的， 暗藏泪光， 「璨。」


    「妈，你怎么了？」她心里慌了下，握住她的手急忙问。


    何美珠抹去泪痕，欢喜与激动盘旋在心里无法言语，抓着她的手，情绪激动，说：「我没事，医生说小宋可以回家了，他熬过了最危险的时期， 这次挺过来了，以后只要注意休息饮食习惯， 一切都会好起来， 可以恢复到从前。」


    唐璨呆滞住， 随即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了，松了口气，握紧她颤抖的手，心口悸动几下，笑着点了点头跟她一样感到高兴。


    「这是好事，真好，真的太好了。」


    「你没有说错，我们会好起来的。没有你爸爸就算再穷，其实只要有小宋陪在身边，我才有活下去的动力。」何美珠掩面抽泣着，这半年能看出她心里多焦躁不安，现在小宋脱离危险，作为姐姐如同找到了自己丢失的那面镜子。


    唐宋说过他是她的镜子，透过彼此忘穿一切，这辈子都不会分开。


    她肩膀松了下，露出温和的笑容，伸出手臂抱住女人，轻拍背离，心中酸涩却如蜜般五味杂陈，最后化为一声轻嘆：「妈，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小宋是她的命，没有他何美珠像丢了魂一样。


    她知道的，一直明白小宋在她心中的位置，永远都不是她足以代替的。


    可她打小识趣乖巧，从不会踰越这道防护线，更不想去嫉妒任何人。


    他们是她重要的亲人。


    她抬起睫毛，看着窗外的光景，眨了眨眼睛，眼里似有泪水滑落脸庞——


    谢敏度倚靠墙壁，看着病房里孤零零的身影，垂着长睫毛抿着唇从口袋里掏出根菸，拿出打火机准备点燃抽。


    蓦然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拧起眉毛，深思会儿，遂将烟放回口袋里，目光淡淡的扭过头去，落在她的身上。


    唐宋刚做好全面检查，穿着身睡衣嘴角微微勾起，手上正打点滴，他拿着化验单推开病房门。


    唐璨闻声看去，脸上露出笑容，走过去替他拿挂药水瓶的架子，接过他手中的化验单，看了几眼。


    单子上的数据显示正常。


    唐宋怔怔的看着她，两人身高上弟弟稍高，他眨着眼珠子，咧嘴嬉笑悠悠开口：「姐，我没事。」


    唐璨认真的把数据扫了一边，终于松了口气，摸着他的短短的头发，笑道：「小宋身体要赶紧好起来。」


    「姐你来了怎么都不通知我一下，你看我这个样子多丑，还想给你惊喜，没想到丑出天际了。」唐宋撅着唇，挠了挠脑袋笑的纯真而傻气。


    「瞎说小宋最可爱了，我要是提前告诉你，你就不会让我过来了。」她牵着他的手，看着眼前跟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人，小声说：「我知道你用心良苦希望我上学，这件事先搁一边，快进来吧，妈妈正看着我们呢。」唐璨使了使眼色，唐宋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笑。


    等她照顾他躺下来，顺便坐在旁边陪聊，手上削了个苹果。


    唐璨跟他聊着在学校发生的事情，遇见王康被整弄的事情，她没有说出口，比较担心他会替她抱不平。


    只说了些跟谢敏杨璐等人的事情。


    她深深地明白，唐宋身体好的那天该是她离开的时候。


    就像生命的钟声响起，你又回到了原地。


    一早上两人就这样说说笑笑的度过了。


    中午吃饭时，何美珠突然叫她一起去食堂吃饭。


    两人端着餐盘坐在座位上，开始一声不吭的吃饭。


    唐璨吃了口米饭，咬着筷子看着她，犹豫了很久。


    才开口说：「小宋身体好了，妈妈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就这几天。」她抬起头看去，漠然道。


    接着两人继续默不作声的吃饭。


    食堂里没有病房那种让人不舒服的药味，医院的医生穿着白大褂端着餐盘在人群中走动，寻找座位。


    「对了璨，明年开始你就不要去上学了。」何美珠喝了口汤，平淡开口。


    唐璨心刺了下，没有说话，垂着睫毛咬紧筷子。


    「你也知道家里没有什么钱，小宋这次药费借了二十万医药费，妈妈已经尽力了，无法负担你的学费，只好让你退学。」


    她斟酌一下，说：「妈，我想上学。」


    「……」


    「我真的想继续上学，我知道家里很穷，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说出我的想法，我不是男孩，继承家业我也没有想过，小宋是我弟弟，他的东西我不会抢走，我只是说出我的想法。」


    何美珠放下筷子，咬着唇说：「妈妈知道对你不公平，你成绩好，小宋他只会玩，可是家里没有男性支撑，真的活不下去。」


    「我，我知道。」


    「妈妈也是不得已的，明年看看给你找个好点的工作，不要太累着，毕竟女孩子不同男孩，你该有所领悟，这个家已经这样了，你跟小宋都是妈妈的孩子，为了让你们在一个良好的环境下生活，我跟你爸努力了，可是他还是提前走了，你是妈妈的女儿，是你爸爸的心头肉，临走前他不放心的还是你，是妈妈自私对不起你。」


    唐璨摇了摇头，鼻子酸楚难耐，深深吸了口气将眼泪硬生生的逼回去。


    「没，没关系的妈，你不要自责，我都明白。」


    这样已经足够了。


    何美珠提前走了，打了饭菜带给唐宋，她望着远处的身影，撑着脑袋摀住眼睛，睫毛间泪光熠熠。


    约好的情人节可能没办法去了。


    可是，说不难过为什么还会那么想流泪，该怎样才能表达她的心境，掏心掏肺都无法传递给那个人。


    她已经失去表达的机会。


    所有的权利都被没收了。


    以后或许再也见不到了吧。


    她抹去脸上的泪，收拾好心情出了餐厅。


    医院花香四溢，过了夏季依稀听见几只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


    她放缓步伐，颓废的揉了揉头发，靠着一棵树掏出手机，手指轻巧的在键盘上飞动。


    随即发了条信息给谢敏度。


    【你快点回去吧，我要陪着小宋，这几天都不回去了。】


    按了发送过去。


    一分钟后，手机震动了下。


    她垂下眼眸，看了眼默默收回口袋里，脸上没什么情绪，拖着疲惫的身子进了病房。


    【宝贝儿，我在外面等你。】——谢敏度


    病房里充满欢声笑语，唐宋大病初癒，何美珠脸上的笑容逐渐回来了，之前冷冰冰的她此刻比谁都开心，剥了个橘子递给唐璨。


    「来，吃个橘子，看你说个不停，小宋竟然一点都不想睡了。」


    「他也是太想念学校了，小宋这么些天一定憋坏了。」唐璨笑了笑剥开果肉递给他，说：「你也吃块，挺甜的。」


    唐宋就着她的手吃了块，咧嘴笑道：「其实在学校我可是大佬爷们，别看我这样，那几个小子还不是要听我的话。」


    怪不得王康老是找茬，原来还是遭到你毒打，心存恨意才会屡次跟她作对。


    「以后上学一定要听话，不要再跟别人打架了，回到南新中要珍惜剩下的时光，争取考上好的大学。」


    面对她的苦口婆心，唐宋不爽的踢掉被子，说：「我不想上学，姐你继续代我上几天嘛。」


    何美珠一听，面色微沉，立即咄道：「不行，明年春季你要去上学，把落下的课程让姐姐给你补上，好好听课，璨你也要多讲解，必须给我无条件把弟弟的功课补上，一定要去上学，身体也要给我照顾好不许在学校惹是生非。」


    「……」唐宋瞪了一眼，将身体裹在被子里，闷声闷气。


    何美珠放下手中的苹果，走到唐璨面前给她理顺她的头发，已经三个月没有剪发，她的头发已经波及耳下，两个星期差不多落在肩上可以扎起来了，面前的刘海像月牙勾出抹弧度，显得脸蛋莹白如玉。


    「璨，你以后就留长发吧，不用再扮成男孩子，该是时候做你自己。」


    「我……」她呆住。


    「我以为小宋要好些日子才能康复，你可以上到高考结束，现在不用再做男生了，你本来就是女孩子要是一直扮成小宋，妈妈也快分不清了。」手指轻轻滑落在她的眼尾处停留下，本该是漂漂亮亮的女孩子，天天束胸穿男装，见者心疼。


    唐璨回过神来，唇边牵出抹微笑，乖巧回道：「好，我知道了。」


    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何美珠已经第三次听见她手机响起却不接，揣着心思没有说话。


    唐璨拿出手机一看，心脏猛的抽了下。


    是谢敏度的来电。


    可是，视线撇向旁边的女人，她只好继续挂断电话，放回口袋里。


    何美珠问：「怎么不接？」


    「啊，是10086打来的，可能话费不足要充钱开套餐之类的，没什么事你不要担心。」她低声安抚道，口袋里的手紧紧握住手机盖，拇指摩挲着，惶恐不安。


    「没事就好，妈妈也只是担心——」她顿了顿，好笑的摇头摒弃疑虑，没有继续说下去。


    唐璨站在旁边沉着脸，小心翼翼的舔着唇角，思忖片刻，决定跑去外面给他一通电话。


    谢敏度脾气执拗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出来，真担心这人真的一直等下去。


    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中饭，身体原本就不好，可不能把胃给饿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