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一月中旬，全年的经济数字均已上报，市上再等省里反馈，进入了全年工作的盘点期，各县的主要领导都汇集在市里，这个单位进，那个部门出，都想让本县在年终考核中拿个好名次，为以后的“进步”打基础。


    为此，陆凡特意把县长袁卫卫叫到办公室商议此事。


    袁卫卫说道：“书记，年终考核是对甘水全年工作的总结、评价，不争取肯定不行。我听说很多县区领导已经在市里‘驻扎’了，咱们也得开始行动了。”


    陆凡点了点头说：“全县干部辛辛苦苦工作了一年，得让他们得到应有的肯定，这就需要我们拿回来个好名次。有些事咱们都懂，有些指标弹性太大，必须得加强对接，你不跑不要，人家不可能主动给你。全市都在‘跑、要’，那就得比谁的力度大、关系硬，所以主要责任还在咱俩身上。


    市上的考核方案出台了，总共26大类，89项考核指标，咱俩分配一下，亲自跟市上对应的部门协调。你刚上任，你先挑，看看跟市上哪些单位熟悉，剩下的归我。但明年可不行了，你得承担大头！”


    卫卫笑道：“感谢书记高风亮节！说实话，市里的单位，大多我都认识，但都没有特殊关系。书记要是不帮忙，我拿不下他们，抢不回来好名次。我的想法是，今年书记全面负责，我打下手，明年我一定勇担重担！”


    陆凡没有推辞，笑道：“你想累死我呀！跟他们打交道，要好话说尽、死缠烂打，很膈应人！算了，今年我就不说什么了，明年你必须给我架上劲！还有，咱俩在前面冲锋陷阵，涉及考核指标的单位不能让他们闲着，你把他们全部‘赶到’市里去对接指标，就算我们把名次协调好了，基础工作还得他们干。”


    “好的，书记，我下午开个会，一一分解指标，夯实各部门的责任。”


    聊完工作后，陆凡说道：“今天省委召开了常委会，省纪委副书记陈冬调整为长安市纪委书记，小斌主任该有机会了吧？”


    卫卫说道：“想法肯定有，但省纪委内部竞争很激烈，能不能如愿还两说。”


    正说着，纪委书记张乾源来了，汇报道：“书记，我汇报一下近期查处干部的情况。”


    闻言，卫卫打算起身告辞，陆凡对他说：“一起听听！”


    张乾源说道：“原副县长李俊峡，市纪委落实了贪腐资金3890余万元，不对外公布；原教育局许子恒，落实贪腐资金2110万元；财政局申开兴，落实贪腐资金2890万元；这是大头，其他副职、干部共落实贪腐资金500余万元。除李俊峡外，累计落实5500余万。”


    陆凡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怒道：“卫卫，你听听，咱们甘水是个穷县，这些狗日的能捞这么多，我都想不到他们是如何贪污的，罪该万死！乾源，继续深挖，挖的他们倾家荡产，全部上街要饭去，这些人死不足惜！”


    接着，陆凡又对卫卫说：“李俊峡贪污了将近4000万，都是甘水人民的血汗钱，我去跟市委争取，必须返还给咱们，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么以来，就有9500万的资金，上次我跟你提过，年底财政全力筹措资金，偿还政府债务。剩余的7亿债务，你按照30%的比例予以偿还，务必公平、公正、公开，这样欠款企业就没意见了。”


    卫卫干脆的说：“好的，书记，保证落实到位。”


    “卫卫，随着几个大项目的投产，明年甘水的财政会大为改观，咱们不搞形象工程、政绩工程，先集中精力偿还政府债务。此外，县里实施的项目，侧重于基础设施提升和改善民生，必须要有上级的支持和配套资金，县里短期内不使用地方财政资金实施项目。”


    “好的，我记下了！”


    1月中旬开始，陆凡开始“钉”在市里，要名次，县委办主任李昕渤陪同。


    第一站，陆凡去了市发改委，受到了杨邵凯主任的热情接待。


    杨邵凯亲自泡茶，笑道：“陆大书记，我估摸着你要来了！”


    陆凡说道：“从今天开始，以发改委为家，拿不到第一，我就赖着不走了！”


    “没问题，固投给你第一！”


    “主任，不带这么糊弄人的，固投是硬指标，我们本来就是第一！发改委负责经济指标总牵头，数你这的指标最多、权重最大，我们甘水今年的工作不错吧？给市里做了很大的贡献，必须褒奖吧？你这18项指标，我得一项一项的跟你‘掰扯’！”


    杨邵凯笑道：“都像你这样，我的工作别搞了！”


    “关系不一样，我才敢跟你‘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反正我这段时间就在发改委上班，你给我找一间办公室吧！”


    “耍无赖嘛！陆凡，你的工作我肯定支持，这事你放心，我肯定给你个满意的成绩！”


    “我的杨大主任，不能这样糊弄人！咱别来虚的，我这有你们的考核指标，咱一项一项的过，行吗？我的‘猪头’都给你备好了，就等着感谢杨大主任！”


    杨邵凯想了想说：“不能这样搞，你也知道，我只是个‘操刀手’，得等指示下来才能具体操作。你看这样行不？等落实完领导的指示后，我把甘水放在后面的第一位，如何？”


    “敢情我们是后娘养的？反正我最近不回县里了，就盯着这事，你先心里有个数，我下午要去市委汇报工作。”


    “这就对了，只要书记、市长有指示，发改委肯定不存在问题！”


    市长还是算了吧，让卫卫去碰碰运气，陆凡只能找书记。


    下午四点，陆凡等了一个多小时，见到了李明洲。


    “你也来跑指标？”李明洲问道。


    陆凡回道：“是呀，书记，辛辛苦苦干了一年，得给县里的干部一个交代。”


    李明洲放下笔，叹了口气说：“年终考核中的不正之风由来已久。究其原因，是少数单位和个人‘平时’工作不下真功夫，‘评时’担心露出‘家丑’，于是就想用跑关系、找门子的旁门左道来遮掩工作不足，本质上就是弄虚作假、欺上瞒下。


    考核评比，是推进工作行之有效的‘指挥棒’和‘风向标’。如果‘指挥棒’偏了、‘风向标’歪了，让弄虚作假者得偿所愿，不仅会损害考核评比本身的公信力和权威性，更会寒了基层实干者的心，带坏党风政风社风、影响党和政府的形象，其危害不容小觑！”


    陆凡有什么说什么：“书记，其实我们也很反感这样搞，一圈下来不得个百八十万？没办法呀，大部分县区担心不‘跑一跑’、联络一下感情，自己工作干得再好也会吃亏，而且是大概率会发生的！”


    “你说的不错，最近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治下必先治上，治病重在治根。实事求是地说，这些歪门邪道盛行，跟考核责任部门是否行得端、走得正有很大关系。如果考核者自身都做不到大公无私，总想着利用评判权来徇私牟利，大搞‘人情考’‘关系考’，甚至为吃拿卡要、搞利益输送埋‘伏笔’，实际上就是一种隐形变异的腐败行为，也是考核歪风的症结所在。


    一个合格的考核者，不仅要客观公正、真考实考，更要守得住自身底线，敢于斗争亮剑，向潜规则坚决说‘不’，让想‘走捷径’者无计可施，如此方可考出好答卷、带出好风气！


    我打算这两天给各考核部门开个会，拧拧螺丝，让他们严肃考纪！”


    老丈人也有脸，陆凡没有打击他，这事如果开个会就能解决，你就是神仙！


    李明洲继续说：“你可以跟这些考核单位对接下工作，毕竟多沟通、多汇报，也能让人家知道你们的工作成绩和亮点。然后回县里安心工作，名次你不要考虑！”


    听到这话，陆凡知道妥了，心里大定，还是朝中有人好做官！


    但是，老丈人的话也不能全听，该跑的还得跑、该送的还得送。正是通过这些人情往来，县里的主要领导才能跟市里的部门领导建立“深层次”的友谊，拿着公家的“资源”，结交个人的“关系网”，没人能拒绝！


    从1月20日开始，陆凡在市里整整待了一周，跑遍了组织部、宣传部、纪委、发改委、工信局、教育局等涉及考核的部门，每到一处都能深入的跟这些单位的一把手交流。


    这时候，陆凡担任过市委副秘书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绝大多数局长很给面子，表示会对甘水另眼相待。


    这一周，陆凡几乎中午有饭局，晚上有酒局，“沉迷”于人情往来，每天喝的五迷三道，但效果很明显。


    1月23日，省委将迎江市的各项数据反馈回来，市里正式进入“排排坐、分果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