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阳速度快得很，等他跑到食堂也才刚刚开饭。


    一进门，他就精准地看到了他那些要好的战友们，毫不迟疑大步走了过去。


    在几个战友之间来回看了看，最后选择站在高义旁边。


    因为顾朝阳想起来，这小子上次特意炫耀过，说他休假的时候去国营饭店，当时正好饿了，他一个人吃了一盘红烧肉加一整条红烧鱼。


    吃多少不是重点，吃什么才重要。


    高义有钱一人吃两盘肉，也许会乐意白给他一碗粥喝。


    顾朝阳刚往那儿一站，满桌吃饭的人就都停下了动作。


    不只是他们，周围不少人也都暗戳戳看了过来，毕竟大家都在低头干饭，就顾朝阳这么一个俊小伙杵在那里不动。


    不动也就算了，他还用那双格外好看的眼睛瞅着你吃饭，这换了谁，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啊。


    高义更是首当其冲。


    慢慢抬起头来，对上顾朝阳的视线，被看得有些发毛，高义勉强笑了下，招呼道：


    “朝阳啊，你怎么不坐下吃饭？”


    顾朝阳觉得要饭得有要饭的态度，不能弄得跟人家欠你的似的。


    于是低头抿抿唇，看着颇有些落寞地道：


    “吃不起。”


    “噗！”


    不知道坐后面几桌的哪个兄弟听到这话，没忍住把嘴里的粥给喷了出来。


    周围呼啦一下子伸过来好几只手，这帮缺德的，与其说是好心帮他拍背，不如说是趁机揍他，拍得那兄弟左躲右闪更是呛个不停。


    关键他们看起来好像是忙得不得了的样子，却哪个都不忘趁机扭头看顾朝阳。


    这可是顾朝阳啊，顾营长啊，兵王啊！


    也不知道顾营长这是受什么刺激了，他们要是不抓紧看几眼，回去怎么跟人讲兵王的新鲜事儿。


    高义也抽了抽嘴角。


    眼瞅着让人看了笑话，他们营的脸，都快要让顾朝阳这个营长给丢完了。


    高义连忙抬手半遮着脸，另外一只手拽着顾朝阳的衣服，小声道：


    “行了行了，你赶紧坐下吧，我的粥给你喝，正好我不爱喝，你快坐下吧，要不要再给你买个发糕吃。”


    “不用了。”顾朝阳掏出俩窝窝头，大大方方展示给他看，“我有窝窝头，昨晚没舍得吃的。”


    “唰”地一声，无数道目光，瞬间都集中在顾朝阳手里的窝窝头上。


    他们根本不知道，顾朝阳昨晚吃了香喷喷的猪油煎荷包蛋面条，满满一大碗，他连汤都没剩，这才吃不下窝窝头了。


    只觉得听着多少有点可怜，毕竟今儿个早饭供应小米面发糕，一口咬下去又软又香，跟顾朝阳那隔夜的窝窝头一比，他们可太幸福了。


    高义也忍不住面露同情，催顾朝阳：


    “那你就着粥吃窝窝头吧，正好粥还热乎着。”


    没想到顾朝阳不但没急着坐下，反而又问道：


    “那你明天也不爱喝粥吗？”


    江暖教会了顾朝阳什么叫“细水长流”，顾朝阳举一反三，决定要“持之以恒”地蹭粥喝。


    高义：“……”


    多离谱啊！


    这要不是在食堂，怕大庭广众之下太丢人，但凡是在他们营自己的地盘，他高低得跟顾朝阳打一架！


    打不过也要打！


    “我明天也不爱喝，后天也不爱喝，我以后都不爱喝，但我会每天专门去买一碗我不爱喝的粥，请您老人家帮我喝，行了吗？满意了吗？”高义咬牙切齿道。


    身后“噗嗤噗嗤”的笑声不断传来。


    半个食堂的人恨不得都在偷偷摸摸朝着这头看，饭都顾不上吃，都看得老高兴了。


    顾朝阳这一桌坐的都是二营的，听到笑声，一个个都低着头，一副没脸见人的样子。


    也不知道以后，他们还怎么在别的营兄弟面前抬起头来。


    实在不行，只能谁笑话他们，他们就揍谁了，大家靠拳头说话，要不然总不能去揍顾朝阳吧，那毕竟是他们营长。


    偏偏顾朝阳丝毫不觉得丢人。


    凭自己本事要到的饭，他觉得光荣得很。


    得到满意的答复，顾朝阳终于端着高义的粥坐下。


    又小心翼翼地掏出来江暖给他的两个鸡蛋，由于他之前珍惜地放在怀里保温，这会儿拿出来还是温热的。


    战友们都看傻了。


    高义刚在心里悄悄说服了自己，顾朝阳身为当事人都不嫌丢脸，他怕什么。


    正准备继续吃饭呢，瞅瞅自己手里的小米面发糕，再看看顾朝阳手里的俩鸡蛋，高义瞬间破防了：


    “不是，顾朝阳，你还是不是人？啊？我就问问你还是不是人？你这自己吃着鸡蛋，还好意思来抢我一碗粥喝，你怎么好意思的？你把粥还我！快点儿还我！”


    顾朝阳飞快把粥端走。


    一脸“你怎么还反悔”的表情看着高义，理直气壮辩解道：


    “我没抢，是你给的。”


    “行行行，是我给的，那我不是以为你没钱才给你的吗，可你这都吃得起鸡蛋了，还一顿吃俩，你要不要看看我吃的是什么，就这样你还敢说你没钱？”高义才不理他，伸手就要去抢。


    顾朝阳一点不心虚，强调道：


    “我就是没钱，这鸡蛋是我媳妇给我要来的。”


    “要、要的？”


    高义要去抢粥的手顿住。


    他有些懵，不是，这什么意思？


    不会像是顾朝阳跟他要粥一样，他媳妇也跟别人要东西吃吧？


    下一秒顾朝阳就给了他答案：


    “对，有个老师可怜我们吃不起窝窝头，怕我们饿死，就给了我媳妇一小篓鸡蛋，我们没花钱。”


    顾朝阳自觉说了这么多，算是耐心解释完了。


    就低头安心地一口窝窝头一口粥，再来一口鸡蛋，看左边的战友打的咸菜还没吃，他又默默伸筷子夹了几根咸菜过来配着一起吃，顿时吃得香喷喷。


    高义还有坐在附近位置的战友，顿时全都不吭声了。


    大家一脸复杂地看着顾朝阳，怪不得顾朝阳能干出蹭粥喝的事儿，原来他媳妇在外也是靠要饭活着啊。


    不是，顾老爷子是不是有点太狠了，看把俩孩子都逼成什么样儿了。


    也不知道晚上回去，小夫妻俩是不是抱头痛哭，真是可怜见的！


    远在京城的顾老爷子，根本就不知道，这俩兔崽子一顿操作，他心狠手辣的名头已经快要人尽皆知了。


    当然，江暖也不知道，她刚出门，顾朝阳就已经迫不及待带着她一起丢人去了。


    如今半个食堂的人都知道，她和顾朝阳天天到处要饭吃。


    相信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家属院了，到时候他们这对才搭伙过日子两天的塑料夫妻，可就真正出名喽。


    默默沉思了一路，江暖啥都没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