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满金是魏去病在上城多年一手创立的酒楼。
刘清明说起李千秋的时候，躲在这里的李千秋也在说起他。
“柳家老圣主最后一脉子孙也死了，偏偏刘清明运气这么好，如今他师祖都当福尊了。”
李千秋摸着手里的溯洄木，有点舍不得送去给胡三省。
不知此人要如此多的圣品灵器要做甚事，连祖地叶手里的混灵魂绫也到他手上。
祖地叶的鸿福楼天枢山大山主派人毁去。
难道他带去鸿福楼的人，是九龙教的老怪？
魏去病一袭黑袍，仔细看，周身还有黑气冒出。
他头上顶着一株价值百万福灵的还魂草。
“你做下的孽，早回不去福门，刘清明是好是歹与你何干，嫉妒？”
声音阴沉又尖锐。
感觉头上不稳，他伸手扶住，无意间露出胳膊。
那是接近泥土的颜色，日夜不停地散出淡淡的臭味。
令李千秋又一次不适，唔了一声。
魏去病极为敏感，转身扯下袖子盖住，说起另一件事。
“你送来的女子，倒是不错，能克制我的腐毒，和还魂草相得，暂时找不到魏不语那小子，这条烂命也能撑过去。”
他仰起头，还魂草飘出一股灰气被吸入鼻子，手不自觉又摸上去。
李千秋见他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心里大为不解。
却也佩服他那股，为活下去折腾自己这股不死不休的劲儿。
“为何对胡三省深信不疑？”
“换魂也不一定非要找魏不语，他是你的亲侄子，还是魏家人，与儿子一样，你连儿子都下手，过于冷血。”
魏去病冷笑。
他和魏不语有杀母之仇，迟早会爆出来。
不死不休的关系，谈什么亲缘，连李千秋都看不下去，得催一催魏家赶紧公开撇清关系。
“他不是我侄子，也不是魏家人，胡三省说他很适合，我也觉得不错。”
“当年魏丛灵就是他给换的，后来她就能修炼了，可惜认识了个狼心狗肺的落魄少爷。”
这位也算落魄少爷，起落两回，不是谁都跟他一样，为儿子倾尽一切。
以后还不知落得何结果。
李千秋眸光一闪，那位落魄少爷可不简单。
他又说起近来的消息，“寒山州要彻底没了，胡三省厉害，都被他说中了，不行，我不能再耽搁了，得去秘境找他。”
“仇霖，吩咐下去，撤走，去九龙秘境。”
一刻钟后，刘清明赶到这里，里头的内应说人已全部离开。
他叹口气，天不站自己，没法子。
“尊者，救我！”
魏不离蓬头垢面从墙上跳下来，“刘尊者，救我，我是魏不离！”
刘清明将人带到叶四的私宅，魏不语洗刷干净、吃饱喝足，才说起自己的经历。
“我被人不人鬼不鬼的亲爹关在地牢，无人照管，前两日进来一个女子，她善心大发帮我逃出来，不然我就死在那里了。”
“你爹就你一个儿子，他当初假死还要挟我收你为徒呢。”
怎么会不管儿子，这孩子说起这几年，仿佛那个绝望的人不是自己，竟还笑得出来。
“你都说当初了，他如今早变了，连亲侄子都害，还贪图人家年轻的身子，眼看谋划多年的大事要成，以后拥有修行资质，想生多少生多少。”
他天赋修为都低，养着没用。
谢醒梦递上一盘灵果，评价道：“你爹可真不是个东西，那位姐姐为何不跟你一起出来？”
“她说她喜欢被人养着的生活，比以前生活在地下有滋味多了，担心人生地不熟，暂时不想出来吃苦受罪。”
刘清明忽然猜到这女子是谁。
或许她会成为攻破九龙教的关键。
“醒醒，你找霍叔，带着你爹和魏不离回我们自己的私宅，叶四人不在，此地不宜久留。”
再留下去，叶家那头怕要找上门来。
谢醒梦眼里暗淡起来，不知叶师兄走到哪里了。
见魏不离还在吃，她分出心思，给他端来不少。
福月后第四日，
刘清明在元府大宅子前徘徊，与几人相遇。
正是从天枢山兼程赶回的元十五，还有七八个叶家供奉。
刘清明满眼放光，都是混沌境的老怪。
还得是元家底蕴深厚，供奉都是自家人。
“元师兄，之前天枢山未能一见，甚是遗憾，不想今日在此相遇，你我的缘断不了。”
刘清明对年轻人那句右使叫不出来，胡乱找了个师兄的称谓，也算显出尊重。
元十五早已摸清楚他来元府为何，将人引入自己的小院。
“尊者为风云谷之事奔劳，我这个躺在祖宗功劳簿上的病秧子，受不起师兄的辈分，叫我十五便好。”
“家主心忧元祖一事，不愿见外人，尊者若上门为厄兽潮之事，十五愿一力揽过，延续元祖之宏愿，洗刷逆子之罪孽。”
刘清明见他一脸热忱，拖着病体还不忘延福圣之志。
人虽年轻，行事叫人通体舒畅，右使之责倒也配得，缺的只是时间。
“如此，我便谢过十五兄，清明想请元家借一批混沌境的隐者，打通去界境山的通道。”
元十五蹙眉，“尊者还是唤我十五，您长我两百余岁，将我当作寻常小辈看待便是。”
“我虽病弱，极少出门，也知界面通道打通之难，即便混沌境的高手也有高下之分，凑齐两三百人过去也未必成功。”
刘清明对他愈发佩服，连人都估量得如此精准，若非不幸修得一副病体，该何等惊艳绝伦。
“尊者做事向来稳妥，想必还有其他法子。”
“听说寒山州有一座隐藏的锁关阵，只需凑齐六件圣品灵器，尊者若不嫌弃，我愿帮忙周旋。”
他见刘清明看过来的诧异眼神，苦笑道：“我自小羡慕元祖胸怀宇内，总想跟在那等德行充沛的人身后做点事，极少与人交往，便寄情书山阁，偶然阅得。
“眼下福门危急，寒山州更是煎熬火烤，我知尊者就是这样的人，一下子把心都恨不得掏出来。”
刘清明控制住不让自己脸红。
先前观叶四人不错，此时见元十五却令人见之难忘。
饶是他两百多岁，被人夸德行充沛，也心虚得很。
元十五却一脸真诚，脸不红心不跳。
“十五，锁关阵之法少有认知，老前辈因为后果尚不确定也不敢轻易尝试，眼下福门经不起折腾，大家更属意前者。”
元十五奉上一杯灵花茶，告罪道：“十五唐突。”
元家供奉突然现身，悄悄说了两句。
刘清明发觉他盯着自己，心里猜测也许是叶家主要见自己。
他抬起头，那名供奉已消失不见。
看来不是。
元十五叹口气，“尊者为寒山州忧虑操劳，刘家却为一介外人追到元府，放任小辈败坏您的名声。”
“当年曾祖曾说，他日刘家行事猖狂无状，元家可代为处置。”
“尊者，曾祖说您是个念旧情的人，十五却觉得您骨子里还藏着杀伐果断的一面，您可知，上城世家都不待见刘家。”
“您得曾祖欣赏，元家愿意您上门，给您支持，但其他家却未必，清各家凑供奉的事，尊者若信任十五，十五愿借右使的身份，替您跑一跑。”
刘清明如坐针毡，渐渐挺直背脊。
刘家彻底败落了啊，行事多遭滞阻，自己也无法独善其身。
这一番话，他听出了好几个意思。
首当其冲的便是刘家这个脓疮，必要尽快挖一挖。
思及此，他神情显出疲色，要挖吗？
元十五洞悉他的内心挣扎，又道：“您强行撕裂空间，灵力耗费甚巨，不如随三真长老去元家洗神池休息两个时辰，回复一二，您带着他回刘家扫尘。”
又是元家洗神池，又是三真长老，刘清明心里隐隐警惕，却没反对。
自己是真累了。
世家对刘家不满，确实不利于他行事，自己打不开师祖的路，眼下孤立无援，有人相助……
被元家侍从引到洗神池，刘清明远远便看见白气蒸腾间，一人在水上品食。
风云谷还在等着他搬救兵，管他藏何心思，当断则断。
“公子，您不亲自去一趟寒山州吗？”
元十五将碧水青玉茶杯擦拭才道：“缘分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