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那把锤子离我的脑袋只有0.01公分，我以为自己即将看到天使，四分之一炷香之后，我确信自己真的看到了天使。


    “维娜小姐，他没有恶意。”


    阿米娅出声阻止维娜欲要杀之而后快的的举动。


    维娜的锤子悬停在灰礼帽那顶造型古怪的帽子的上方，冰冷的锤面已经抵在帽子上，带起的风将帽子吹动。


    灰礼帽心跳都为之停顿一刹。


    “这位先生，请你不要有任何引起误会的举动，继续说明你的来意。”阿米娅缓缓走到灰礼帽面前，“请放下你那些演技，我相信开斯特公爵手下的情报特工不会无法发现我们的踪迹，更不会如此轻易落网。”


    “卡特斯……是了，你……啊不，您窥探了我的思想？”


    灰礼帽作为专业情报人士，第一时间认出阿米娅的身份。


    他很清楚作为现任魔王，那顶黑色的王冠拥有窥探他人内心的力量。


    这种感觉让灰礼帽浑身不舒服。


    阿米娅认真道：


    “是我们在审问你，请不要对我们提出问题。”


    “……抱歉。”灰礼帽眼神瞬间清澈，“我来此真的是为了投诚，公爵阁下不希望与殿下闹翻，更不希望与罗德岛产生冲突。”


    “我们为何要相信你？”阿米娅质问道。


    “我愿意敞开心扉接受您的审视。”


    灰礼帽扶正自己的帽子，语气坦然，尽显自己的诚恳和问心无愧。


    阿米娅摇头：“我不喜欢窥探他人的情绪，刚刚那样做，只是为了保下你的性命，但也仅此而已。”


    这个答案让灰礼帽怔住。


    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位罗德岛明面上的领袖，堂堂萨卡兹‘黑冠’的承载者，竟然如此善良温和。


    这是对方笼络人心的手段，还是……


    灰礼帽极力遏制自己的胡思乱想，认真道：


    “公爵阁下承认自己的野心，但堂堂公爵可不会被野心所吞噬。”


    他视线从眼前这个以魔王身份行天使之举的少女身上挪开，再次落在维娜身上，继续道：


    “殿下，在来之前我已经做了很多功课，比如您目前手中尚无属于自己的兵马。


    罗德岛很强，他们的支持足以为殿下带来巨大的帮助，但想要重回王位，仅仅是这些人还不够，这不是实力强大与否，而是人。


    一个国家，一个位于泰拉大地中心位置的强盛维多利亚，是以人为基础的运作起来的庞大架构。


    恕我直言，想要掌握维多利亚，罗德岛的人手不够，齐言也许很强大，但他也只是一个人或者说神明，他无法凭一己之力顾全所有。”


    维娜没有做出回答。


    阿米娅以及罗德岛的众人同样保持沉默，所有人都在看着维娜。


    这是只能由维娜自己做出的决定。


    “当初将萨卡兹引狼入室的是你们，现在感受到齐言和罗德岛强大，又跑来投诚的也是你们。”


    维娜声音冰冷毫无情绪波动：“你们的野心让维多利亚陷入混乱，现如今你又跑来告诉我，你们害怕了，你们想要明哲保身？”


    “是的，公爵阁下正是这种想法。”


    令维娜惊讶的是，灰礼帽毫不避讳承认了一切。


    维娜握住锤子的手指再次收紧。


    灰礼帽这一次反而没有太过着急，注视着维娜与她的锤子，缓缓道：


    “殿下，也许我们可以换一个角度。


    当初陛下在维多利亚那场永夜般黑暗的动荡中罹难，这令人痛心，公爵们必须立即行动起来才能保持维多利亚诺大的国家不会随着动荡而分崩离析。


    这其中有人作壁上观，有人一身入局，有人引狼入室，这些都是正常人面对眼前局势做出的合理选择。”


    维娜眼底熊熊怒火燃起，再一次举起锤子。


    灰礼帽语气仍然如常：


    “殿下，您为何要重回王位？”


    “什么？”


    “殿下，您认为公爵应该忠于王位，忠于坐在那张高耸的黄金宝座上的身影，还是应该忠于维多利亚？”


    “你……”


    “殿下，请问，什么是维多利亚？”


    “……”


    维娜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个问题。


    但她仍然无法回答。


    灰礼帽动作缓慢，尽力避免被四周的人误会他要做出什么举动。


    但他的动作同样坚定，单膝跪在地上，俯首做出臣服的姿态：


    “殿下，您是皇储，但如果只以您的血脉和身份来看待问题，我可以直白的告诉您，在维多利亚，在威灵顿公爵的手中，还有一条纯血的红龙。


    以世俗规矩来看，那条红龙拥有与殿下您同等的宣称权。


    实不相瞒，公爵阁下选择殿下您，是因为在您的身后，她看见了齐言的支持，公爵阁下选择了齐言。


    如果您对此感到无法遏制的愤怒，因此而仇视所有公爵势力，那请殿下动手赐予我安息。”


    “你在威胁我？”维娜怒声道。


    “不，臣只是在提醒殿下。”灰礼帽仍旧保持着俯首的姿势，“您杀死我，就代表您拒绝了公爵投诚的可能。


    代表您拒绝了维多利亚的历史，拒绝了重回维多利亚的王位。


    代表着您继续争取王位，是想要推翻维多利亚的一切，重新建立只属于您的，一个新的维多利亚。


    在这个维多利亚中，没有公爵生存下去的可能。”


    “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做？”维娜喝问道。


    “您当然可以这样做，因为您拥有齐言的支持。”


    “我……”


    维娜再次呆住。


    她明白灰礼帽这句话的含义。


    如果有齐言强大的武力支持，她确实可以平推眼前的一切阻碍，但然后呢？


    在一片荒芜的维多利亚上，重新再建立一个新的维多利亚？


    这不是什么一座房子的推倒重建的事情，这同样是一场战争，一场远比如今她所厌恶的这场战争，规模更大的战争。


    灰礼帽仰起头，仰视着面前的人。


    他轻声询问道：


    “殿下，您为何要成为王？”


    这同样不是维娜第一次遇到类似的问题。


    上一次，她的答案，是自己身为维多利亚的皇储，理应成为王。


    但这一次，她无法再说出这种令自己都感到厌恶的答案。


    “因为……我想要让维多利亚回归和平。”


    维娜声音很轻，轻得她都怀疑除了自己谁也听不到这个答案。


    可事实上，在场每个人都听到了这个答案。


    灰礼帽在一片静谧中，再次将头颅俯下，深吸一口气，朗声道：


    “臣，愿为维多利亚赴汤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