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喷涌而出，将巷子的地面染红。


    巴掌侠身体沉重，摔在地上发出一声破布袋坠落似的闷响。


    不死小子愕然瞪大双眼，有一滴粘稠的液体溅入他的眼中，让他的眼睛一阵灼痛。


    可不死小子就那样呆愣愣瞪着眼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前辈倒在血泊中。


    “呸，无胄盟的渣滓！”


    偷袭得手的感染者骑士吐了口唾沫，就准备将武器从巴掌侠脖颈间抽出。


    可一只手却死死抓住剑刃，哪怕手掌被割破鲜血直流也不松开。


    “……”


    巴掌侠双眼凸出到一个有些骇人的地步，死死瞪着不死小子。


    他的嘴巴开合，似乎在骂着什么，可口中除了不停涌出的血沫，什么声音也无法发出。


    感染者骑士见这个无胄盟成员死到临头，还不肯认命，顿时更加愤怒。


    他一脚踩在巴掌侠的脑袋上，双手猛然发力。


    又是一捧鲜血扬起，脏兮兮的巷子地面绽放一长串刺目紧簇的花团。


    “混蛋！”


    不死小子被那抹红艳的花团刺得一个激灵，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冲起来一头撞在感染者骑士身上。


    两人顿时揉成一团。


    不死小子状若疯魔，完全舍弃平日训练出的战斗技巧，双手又抓又捶，在感染者骑士身上，脸上一顿乱打。


    “你特么是疯子吗？”


    感染者骑士被不死小子的气势吓到，一时间竟无法组织有效反击，被打得眼睛直冒金星。


    “救我！快来人！”


    感染者骑士的呼喊在巷子中回荡，幽长的巷子仿佛扩音器般让呼喊变得嘹亮。


    大片脚步声出现，快速逼近。


    不死小子猛地一惊，本能告诉他应该赶紧逃跑，可看着眼前的感染者骑士，他彻底失去理智，只想弄死对方给自己前辈报仇。


    骑士长剑刺中不死小子的肩头，深入骨髓的痛楚让他表情更加狰狞。


    “给我死！”


    近乎野兽的嘶吼从不死小子口中爆发，他狠狠掐住感染者骑士的脖子，力道之大让对方脆弱的脖子发出一连串骨头摩擦的咯咯声。


    这一刻两人不再是身经百战的骑士和训练有素的杀手，在愤怒和死亡的压迫下，两人化身野兽，用最原始的方式互相搏杀。


    渐渐地，感染者骑士挣扎力度越来越弱，长剑无力跌落在地面，发出一声清脆的颤鸣。


    不死小子视野中也开始闪烁模糊的斑点。


    他颓然从感染者骑士的尸体上跌落，看向巴掌侠，惨笑道：


    “前辈，我在眼冒金星哎，这可比你的巴掌凶多了。”


    巴掌侠半张脸都被鲜血染红，嘴巴不断开合，似在说着什么，可仍然只有血沫不断喷出。


    只是看着自己前辈的样子，不死小子突然一个激灵，好似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手脚并用爬起来。


    他踉踉跄跄摔在巴掌侠面前，抓起巴掌侠的胳膊就往身后背：


    “前辈，你还没死，来得及，我这就带你去找医院，找医院……”


    大量脚步声逼近，一群感染者骑士出现在不死小子视野当中。


    “混蛋，这两个无胄盟杂碎杀了咱们的同伴！”


    “是皮朗，你们这些无胄盟的混蛋，他还有一个才十岁的女儿啊！”


    愤怒的感染者骑士们或悲哭或嘶吼，但动作全部一致，挥舞武器就要冲上来给同伴报仇。


    不死小子背起巴掌侠，双眼赤红，脑海中一片混沌，只剩下要带前辈去医院的执念。


    “滚开！”


    他咆哮着冲向感染者骑士。


    库兰塔的种族天赋在这一刻得到凸显，不死小子悍然无畏的冲锋，速度之快完全出乎感染者骑士们的预料。


    武器划伤不死小子的身体，却无法阻挡他的脚步。


    硬生生撞翻几人后，不死小子浑身浴血，强行冲出一条生路，冲出巷子，扑进大骑士领灿烂的霓虹当中。


    感染者骑士追到巷子口，脚步齐齐顿住。


    外面便是宽敞的街道和明亮的灯光，可他们却不敢再前进一步，哪怕背负同伴血仇的敌人，就在眼前。


    他们就如终日活在阴影中的亡灵，渴望光明，却又惧怕着光明。


    “医院……医院……”


    不死小子背着自己前辈越来越沉的身体，如同魔怔般不断迈动步伐。


    街上的行人看到两人惨状，皆是吓了一跳，纷纷向两侧避让。


    不死小子跌跌撞撞，明明在向着灯光最灿烂的主街跑去，可眼前却越来越黑。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中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流出去，自己前辈的身体越来越沉，沉得他双腿止不住发抖，脚下地面越来越软，甚至好像在如水面般不断波动。


    一脚踩空，两人重重摔在地上。


    不死小子挣扎许久都没能站起来，他只能仰起头，对着四周远远围观的人群乞求：


    “救人啊，来人救救他……求求你们，来个人，送他去医院吧，我有钱……我的钱都给你们……有没有人……”


    “别……傻……了……”


    低沉到几不可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巴掌侠脖子伤口已经不再涌出鲜血，他莫名又有了几分力气，可他没有挣扎。


    时间在他的身上似乎被人按下快进键，眨眼间便来到寒冬，冷得他忍不住发抖。


    “咱们……不过是一群……刽子手，当咱们……来到光明中时……就是结束的那一天。”


    巴掌侠惨然一笑：“我早料到自己……会有这一天，他们没错……他们只是在反抗……


    逃吧，小子……拼命逃吧，别回头……”


    “别说话，你别说话！”


    不死小子趴在地上，拼尽全力向前爬行：“我知道的啊，我知道的，咱们不是什么好人，咱们杀过太多人了，我知道啊！


    但我有什么办法，我不想死啊，我从出生就在流浪，我不杀人，我就活不下去。


    求你了，你别死，我只有你一个朋友啊……有没有人……”


    不死小子的喊声突然好似被人掐住脖子，戛然而止。


    在他背上，自己的前辈额头轻轻抵在他的肩膀，压得他喘不上气。


    不死小子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如同一具石塑般凝固。


    他的视线太低了，看不到天空，只能看到四周密密麻麻数不过来的鞋子，各式各样的鞋子。


    似乎与他平时的视角没什么不同。


    他只是无胄盟的一个无名小卒，谁来都能劈头盖脸教训他，他永远都是低着头与人说话，他的世界构成，本就是各式各样的鞋子……


    “我有罪，我知道我有罪，但为何我的惩罚不是我的死？”


    不死小子脑袋颓然坠下，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


    这一刻他多么希望有一个人来赦免他的罪过，哪怕是个恶魔。


    恍惚间，他听到有脚步声和轮子滚动声向自己靠近。


    似听到他的呼喊，恶魔降临在他的眼前，驻足，俯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