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学文让老金等人留在车厢内，他一个人走到外面观察情况。


    他独自一人走在外面空旷的荒地上，周围尽是高低起伏的坡地。


    他缓缓地走上一个高高的岗子，极目向远处眺望。


    思绪不由地飘回到之前和郭泽以及他二叔郭友发一起坐车的情景。


    当时，郭友发曾说，现在他们所走的这条路，自己经常往来。


    虽说路上会有土匪出没，可那些土匪大多只是周围日子过不下去的村民。


    绝不会像今天这般，如此的猖狂，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骑马追击。


    由此可见，今天碰到的这些土匪肯定不是本地的。


    倘若真是本地的土匪，郭友发当时就应该提到的。


    李学文继续深入思考着，他的目光依旧凝视着远处，那正是土匪离开的方向。


    就刚才所观察到的种种情况来分析，这些土匪有极大的概率是从其他地方流窜过来的。


    再看看他们那嚣张跋扈的行事风格，一直滞留在同一个地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多半很快就会离开此处。


    所以，他们在这里稍微多停留一会儿再出发，无疑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这样一来，碰到危险的概率就会小上许多。


    想明白了事情，李学文折返回卡车车厢上。


    老金等人一看到李学文这位老大归来，便迅速围了上来，急切地询问：


    “李老大，有没有什么发现？”


    李学文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有条不紊地将刚才自己的分析详细地和他们说了一遍。


    众人听后，纷纷点头表示很认同老大暂时按兵不动的想法。


    炉子内，火焰跃动着。


    几人围在火炉前取暖，一时间气氛有些安静。


    闲来无事，李学文清了清嗓子说道：


    “趁着这会儿有功夫，我跟你们说说这次出行咱们要做些什么吧。”


    听到老大要讲正事，几人立马收起了散漫的姿态，都开始认真起来，目光专注地看向李学文。


    其实他们早就想问了，但李学文没提起，他们也不好多问。


    “几个月前，我在双桥县云盘沟结识了一户人家，他们那个地方焦苦，周围全是山。


    耕地都是在山上开出来的，贫瘠得很，种不得粮食。


    但是一些药材反而适合在那里种植，我就告诉了他们几种合适的药材让他们种。


    这次我们过去，只是看看他们种得怎么样了，顺便带你们互相认识一下。


    等来年药材成熟了，你们就过来收。”


    “李老大高义！”


    老金四人肃然起敬。


    李学文微微一笑，“你们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我这么做，是能获利的。”


    “李老大，我没什么文化，但听过一句话，叫君子论迹不论心。


    对于那些得到你帮助的农户而言，你所做的事情，就是善事。”


    “好吧，你说是就是吧。”


    李学文也不跟他辩驳，“你们现在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了吧？”


    四人连连点头，“知道了。”


    …………


    夜幕笼罩着大地，一片深沉的黑暗中，只有几点零星。


    土路蜿蜒地伸向远方，在雪的覆盖下，已难以分辨原本的模样。


    路两旁是连绵的荒山，此刻覆盖着雪，像是一个个趴伏的兽，静静睡在寒冷的夜色之中。


    两道明亮的灯光在黑暗中亮起，跟着，是打破夜晚宁静的引擎轰鸣声。


    卡车再次出发了。


    这一次由王二愣子充当司机，老金和小山子则在车厢后放哨，


    至于晓辉，现在已经成了“奶爸”，全副身心的照顾那名婴儿。


    那婴儿似乎很喜欢晓辉似的，时不时地朝着他咧嘴笑。


    王二愣子在驾驶着卡车的时候，两只眼睛瞪得跟牛眼一样大，满是警惕的盯着前方的路段，


    他生怕一不注意，道路两旁就会杀出几个手里端着家伙儿的土匪！


    “别紧张，那些人大概是要走的，依照他们嚣张的行事风格，很难在一个地方逗留。


    就算真碰到了，直接油门踩死就行，别想那么多。”


    李学文看出王二愣子的紧张，出言安抚。


    他云淡风轻的语气似乎感染到了这个高大的汉子，对方渐渐的镇静了下来。


    李学文扭头看了眼窗外，却无意瞥到小山子整个人都在抖动。


    “山子，冷了？”


    “没...没有，老大，我挺好的。”


    李学文看了眼小山子，明白他是在害怕，白天那封血书还是很怵人的。


    这次他没再劝说，刚才他跟王二愣子说的话，对方肯定也听到了。


    但不同于王二愣子，小山子依旧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其实李学文也能理解，毕竟对方的年纪不大，不过十来岁而已。


    李学文也明白，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冒险，如果小山子后面还是适应不了，他便打算将他留在县城让侯六带着。


    …………


    一路风尘仆仆，五人有惊无险的来到了云盘沟。


    这里的山路十分难进车，最后是李学文亲自驾驶才开了过去。


    卡车的动静吸引了不少沿途村民的驻足观望，对于他们来说，这铁皮疙瘩实属罕见。


    他们停下手中的农活，裹紧身上破旧的棉袄，满是好奇地循声望去。


    妇女们停下正在给麦苗培土的动作，直起腰，


    用冻得通红的手擦了擦额头的雪花，望着卡车的方向，嘴里念叨着：


    “这稀罕东西咋在这大冬天跑咱这旮旯来了？”


    男人们放下肩头挑着的柴火，目光紧紧跟随着卡车移动，


    呵出的白气在眼前缭绕，嘴里还不时发出惊叹声。


    老人们则手扶着锄头，站在田埂边，脸上的皱纹因寒冷和惊讶而显得更深了，


    嘴里嘀咕着：“这是打哪儿来的哟，大冬天还往山里跑？”


    李学文全神贯注地操控着方向盘，车轮在积雪和坑洼不平的土路上艰难地行进着，扬起的雪尘在车后弥漫。


    他时不时地按响喇叭，提醒着为数不多却兴奋不已的村民注意安全。


    就在刚刚，他就看到两个挂着鼻涕的娃娃跑到了卡车的跟前，


    好在他们家里的大人及时把两娃娃抱走，为此，两家的大人还向卡车不停道歉。


    李学文只能尽可能的把车子的速度放慢下来，省得一会儿又有淘气的小孩冲将过来。


    一直行进到距离云盘沟生产队约莫十几里地的地方就没法再前进了。


    因为在几人眼前，是连绵的山。


    “剩下的路，咱们得走过去了。”


    “李老大，咱们得有人留下来看车吧？”


    小山子面露担忧，这里太偏僻了，车就这么丢在这里，恐怕不妥。


    “我跟晓辉过去，你，王二愣子还有老金留在这里看车。”


    老金有计谋、王二愣子勇武，有这两个成年男子在，再加上小山子的辅助，


    配合他们手里的枪，守住一辆车的问题不大。


    “没问题，李老大，车在人在。”


    站在车厢后的老金听到了李学文的安排，立即丢下这么一句话。


    “那倒不用，你们把自身安全放第一位，车子没了就没了。”


    只要有材料，李学文想弄几辆车都没问题，反倒是老金等人，如果损失掉一个，李学文可承受不起。


    “我和晓辉去云盘沟生产队找人，到时候会有人来接替你们的。”


    李学文从驾驶室下来，手里拎着几大包东西。


    晓辉这个时候已经抱着那婴儿从车厢出来了。


    “李老大，这孩子怎么办？带着？”


    “带上吧。”


    “李老大，我帮你拿点。”


    “不用，你带着孩子就行。”


    两人一娃朝着云盘沟生产队所在行进。


    …………


    云盘沟二队。


    李学文到的时候，略微有些喘气。


    “李老大，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村子吗？”


    晓辉有些错愕的看着眼前的景象，他从小就在县城里长大，虽然过得日子很苦，


    但是见到的听到的，也都是在县城的范围内。


    像现在这样直观的看到这么贫穷落后的农村景象，心里五味杂陈。


    山脚下，破旧的土坯房错落无序地分布着，屋顶上的茅草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狭窄的土路蜿蜒在房屋之间，路面坑坑洼洼，积存着泥水和积雪，走在上面深一脚浅一脚的。


    田间的土地贫瘠而荒芜，只有稀稀拉拉的麦苗在寒风中努力生长。


    李学文看到不远处，有几个女娃娃在玩游戏，其中一个有些眼熟。


    她扎着羊角辫，穿着极为朴素的粗布衣裳，上面还打着几个补丁。


    但她那红扑扑的脸蛋很是可爱，像是冬日里绽放的一朵小花。


    “杨桃儿！”


    李学文快走几步，朝着女孩喊出了她的名字。


    那正和几个小伙伴玩得高兴的杨桃儿听得有人喊自个儿名字，倏忽转头。


    喊她的人站得有些远，穿得又厚实，一时间她没认出来。


    但是看到那两人身上穿的崭新的袄子，这个女娃娃眼里闪过一丝羡慕，


    下一瞬，她变得怯生生起来，村里的人没有人穿新衣服，眼前这两个突然出现的人，多半不是村里人！


    杨桃儿局促起来，想着要不要回应对方。


    就在她愣神的功夫，那喊她名字的人，又靠近了几步。


    李学文将围在脖子上的围巾解开些，笑着问杨桃儿：


    “不认识我啦？”


    杨桃儿看到李学文那张好看的脸后，顿时想了起来。


    “大哥哥，你回来了？！”


    杨桃儿惊喜的小跑了几步，来到李学文跟前。


    她的几个小伙伴则定定的站在原地，一时间不敢走上前。


    她们看着杨桃儿跟那穿着好看衣服的人儿聊天，心里羡慕极了，羡慕杨桃儿能有这样一个有本事的大朋友。


    “小娟，我不玩了，我要带大哥哥回家。”


    杨桃儿扭头和几个小伙伴说了一声，便带着李学文回家。


    杨桃儿的房子还是和几个月之前一样，不只是她的家，云盘沟二队，这几个月来，都没有什么变化。


    “桃儿，今个儿怎么回来这般早？”


    屋内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


    杨桃儿有些不好意思，“爹，来客人了，再说，我平时都不怎么玩乐的。”


    紧接着，屋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很快，一名男人披着旧袄子从屋内走了出来。


    当男人看到李学文的时候，惊讶得都反应不过来了。


    最后，还是李学文先打的招呼。


    “杨队长，别来无恙啊。”


    “小李，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


    杨队长脸上带着浓浓的惊喜。


    “当然是我，杨队长，小军他一直给我写信说明药材种植的情况。


    最近的信里，他提到药材出了点状况，他没法解决，所以我就过来看了。”


    “小李，你来得真是太及时了！


    药材试验的事情，我们都很关心，村里不少村民都在观望。


    大伙儿就想等着看这一批药材的种植效果，如果能种植成功，来年，会有更多的社员加入进来！


    只是药材种植的确是门学问，我们都是大老粗，附近十里八乡都找不到懂的人。


    小李，你能亲自过来一趟，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李学文抬眼观察了一下杨队长，发现对方眼睛里血丝不少，胡子拉碴，想来最近为了药材的事情没少操心。


    “杨队长，我既然过来了，就一定会尽力解决这个问题的。”


    杨队长欣喜的点着头，他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信任的。


    这时，松了一口气的杨队长，才注意到李学文身边还站着一个年轻人。


    “小李，不知这位同志是？”


    “我的一位朋友，杨队长你叫他晓辉就行。”


    杨队长向晓辉点头致意，随后对自家闺女说：


    “桃儿，快去弄饭，给你李哥哥还有晓辉哥哥填填肚子。”


    杨桃儿欣然点头，就要去弄。


    “杨队长，先不忙，我这次来，其实还带来了另外三位朋友。


    现在他们正守着我们的卡车，还请你派些人将他们给替过来。”


    杨队长思考了几秒，


    “没问题，要不咱们去一趟周卫军他们家，让他们家派几个男丁去把你的朋友替下来。


    一来，你也可以跟卫军他们家叙叙旧，二来，你和他们接触最深，由他们帮忙看管车子，你也能放心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