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故人不是故人
“所以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银鱼虽然不喜欢这个出身世家的大小姐,但这些人到底是出身高,这种事情应该是司空见惯了,经验自然也比她这个深山老林的人要强得多,退一万步来说,即便到时候出了什么问题,她也能力挽狂澜将阿秀带走,毕竟,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肯为自己留一份善意的人了。
顾音书指了指瘫坐地上的阿秀道,“就在这里等着人来就行了,不过,她的手伤的比较厉害,我略懂些药理可以先行为她处理一下。”
银鱼闻言迟疑了片刻,不确定地问了句,眼神中充满了防范,“你不是开酒楼的吗?何时会些药理了?”
拒绝了顾叔的阻拦,顾音书丝毫没有隐瞒道,“嗯,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就像是上辈子一样,我如今的药理知识都是近几年来学得的,你放心,我若是没有把握不会随意开口的。”
“小鱼儿,你放心,这位小姐我瞧着十分的亲切,不会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况且你不还在我身边吗?”一直没有说话的阿秀怔怔地望了半晌顾音书,心中一派惊天骇浪,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顾音书得了首肯便起身走进阿秀,从贴身的药囊里取出消毒的药粉,另一只手趁着握手的间隙偷偷用香道为阿秀排了毒,随后又简单的包扎了一番,外人看来这的确是一个刚上手没多久的新人,只是消了个毒而已。
银鱼想着她就不该相信这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大小姐会什么医术药理,这和自己随便包扎一下也没有什么区别吧,待此间事了,她还是得带着阿秀去看一看正经大夫,阿秀的这一双手可是要弹琴写字读书用的,万不能遭什么后遗症。
“阿秀多谢小姐。”
顾音书收回药囊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我也就只会这么些简单地,稍后得空了你还是去一趟药铺吧,方才我不小心摸到你的脉相竟然隐隐有些不足之症,阿秀姑娘别仗着年轻不把这些小病小痛放在心上,找个老大夫好好瞧一瞧。”
阿秀脸色变了变,默默应声随后低下了头,心中盘算着,难道她发现了什么吗?自己中的毒就连银鱼这样常年浸泡在毒药和怨气中的人都没有察觉,她应该不会发现才是啊,可她方才分明是话里有话,为什么要强调自己一定要去寻个大夫瞧一瞧。
“什么不足之症?”银鱼问。
自己在阿秀身边这么久了也没少为她搭脉,为什么不曾发现过什么不足之症,忽然脑中灵光乍现,她忍不住想着这个小姐当初是是在辰国以郡主的身份待了几年,莫不是也学会了蜃族的那一套控魂术?随后她又立即否定了这个猜测,这控魂术与她的白玉笛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但同时也十分的难学,一个人若是想要在短短几年内就有所大成那绝对是没有可能的,否则,他也不会被师傅关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许多年。
顾华忍不住给了顾音书一个眼神,顾音书示意他稍安勿躁,依旧端着一副笑脸道,“这个我也不太能确定,我是半路出家的,一时间也不能太确定这不足之症究竟表象为何,所以让阿秀姑娘去看看老大夫也是多一层保障。”
“谁是阿秀姑娘?”
一群有十来个衙役组成的队伍威风凛凛地冲了进来,阿秀立刻起身迎了上去,“各位官爷,小女子正是阿秀。”
“哦!是这样的,我们接到举报说是阿秀姑娘你在妓馆杀了人,不知这事可属实?”
为首的一个衙役开门见山直接就表明来意,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人捆起来带回去审案。
只不过,未等阿秀辩驳一句就听见另外几个衙役将地上的那位公子翻了过来后齐齐出了口气,“小龙,快来看,这不是最近朝廷缉拿的要犯吗?真没想到咱们几乎将这东平县给翻了过来都没有寻见的人居然死在了妓馆。”
那个被唤作小龙的人立刻丢下阿秀上前来查看那个倒在血泊中的朝廷缉拿要犯,他习惯性地伸出双指搭上那人脖颈处的脉搏,随后得出一个让几人都心情为之一振的结论。
“这人还没死,块抬回县衙去,这里就交给我吧。”
几人匆匆忙忙抬着人离开了,仔细看去那几个人无一例外都是一脸喜大普泵的感觉,只留下那个小龙继续核查阿秀的事情。
银鱼看了眼顾音书,心中暗暗道,“还真是让她猜对了,这些当官的满门心思都是加官进爵发大财。”
另一边阿秀已经开始交代她自己犯案的具体过程,具体到什么程度呢,具体到打破了银鱼方才对天下所有官员的统一评价,具体到顾音书和顾华也不得不坐下听了阿秀一路以来的经历。
小龙听得很认真,时不时还做些记录,银鱼倒是没什么反应,毕竟阿秀过往的经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此时再听她自己从头到尾的讲一遍心中也多是悲凉。
至于顾音书,她总结了一下,由于那个世界的贺宝文乃是如今晋朝的大国师容尘扮的,回到了现世这贺宝文自然是不复从在的一个人,而阿秀却是一个活生生真实存在的人,她的人生与在幻境中大为不同:出身于一个小官宦人家,十岁时府中被罚没抄家,而她被当做罪奴发配给了京城一高官府中,因生的姿容俏丽转手又被主人家给打发了卖到了妓馆。从一个官家小姐到女奴,再道这最为污秽糟恶的地方,阿秀已经被磨灭了那些莫须有的尊严,也因此她反而在这妓馆顺风顺水走到了如今的头牌,地位也是一路水涨船高,谁知几日前来了一个公子出手阔绰将她包了下来。那人为人风雅,二人也只是弹琴聊聊诗,可今日这位公子出去了一趟后回来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上手就把阿秀给拳打脚踢一顿,随后还不解气的将断裂的琴弦一圈圈绕在阿秀的手上,阿秀情急之下便用花瓶砸了这人的脑袋。
小龙将自己的记录文案摊开在阿秀的面前,随后又从怀中取出印泥让阿秀按个手印,最后合上了记录本还不忘交代一句,“阿秀姑娘,此事我已经了解过,按照你的供词,这位公子乃是施暴方,而你是受害者,因防卫而动手且人没有死,这样的情况正常来说都是无罪开释的,我看姑娘你也受了伤,便不将你拘起来送进县衙大牢了,不过,姑娘在县衙文书没有贴出公告之前只能在这妓馆活动。”
阿秀立即起身,“谢过官爷!如有需要,还请随时传唤妾身。”
小龙走后,银鱼立刻将阿秀扶着坐下,一边斥责道,“你多什么嘴,生怕自己进不了那个鬼地方?”
阿秀笑着安慰她,“小鱼儿,我越是这样说就越是证明我的清白,你可不要小瞧了任何人心里的那杆衡量对错的秤砣。”
银鱼不说话了,她十分不喜欢人类的这些弯弯绕绕,奈何她作为一个旁观者又有何立场去说呢,况且这原本就是阿秀这样的人的生存之道,她不予置评。
“阿秀姑娘说的没错,俗话说,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这些出来跑腿的小人物反而是最能决定关键性的走向,惹他们不高兴,或是与他们不够客气有礼,他们只需要回去添油加醋一番,那阿秀姑娘今日就算没有做什么事只怕是也躲不过一番牢狱之灾的。”
顾音书眼见着阿秀如今身边也有一个真心呵护她的人,心中安心了不少,只不过,长此以往这个地方也并不是什么好的归宿,她的目光略过银鱼,心中忽然生了一个想法,深觉可行,转头对顾华道,“顾叔,你去帮我请长安药铺的那个老大夫过来,我方才为阿秀姑娘包扎的漏血了。”
顾华听罢十分之不情愿,谁知一眼一看过去不禁倒吸了一口气,阿秀姑娘的那只手何止是漏血这么简单,那血流的都快成流了。
银鱼也发现了,顿时紧张的不知该如何,她噌地站起身来一把将顾音书提熘了起来,“你方才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
阿秀手忙脚乱地冲过来硬是将顾音书从银鱼手中给扒拉出来,然后将人堵在身后,大声制止她,身体也在微微颤抖,“小鱼儿,你冷静!我没事,你看!流出来的不是血而是我身体里的毒素,我的毒可能解了。”
银鱼这才注意到阿秀手上的纱布已经成了乌黑的颜色,她愣愣抬头望过去,只见顾音书正红着眼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很明显是被掐狠了。
阿秀指挥她给倒杯水来,给顾音书灌了两杯水后,她才缓了过来。活过来的当口,她指着银鱼艰难开口,“不愧是君鸣凤喜欢的人,连下手都是一样的狠绝。”
阿秀连忙拦住顾音书,“都这样了,你就不要说话了。”待说完才又后知后觉道,“你说什么?君鸣凤喜欢的人?是谁?小鱼儿吗?还有,你说的君鸣凤不会是咱们晋朝的摄政王殿……殿下吧?”
顾音书一脸你爱信不信的表情,随后又喝了几杯热茶,这才感觉和缓了许多,忽然一个影子笼罩过来,接着她的手被银鱼抓了起来,抬头便撞入了一双血红的眸子。
“你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感受到脖间那只手微微的颤抖,顾音书却没在怕的,在阿秀的惊叫声中慢条斯理道,“你该知道我与君鸣凤有婚约在身,而且是两次,不过,眼下我两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什么意思?”
阿秀看着这两人头疼不已,一个不要命,一个不怕死。
顾音书直视着银鱼道,“意思就是我作为顾音书和君鸣凤合离了,而辰国的婚事则随着辰国的灭亡亦是早就不算数了。”
银鱼急了,手下越发用力,“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些。”
顾音书装傻,“那你要知道什么?”
“你!”银鱼觉得这个小姐实在是不像一个世家大小姐,从前见她也是一副温婉大方,有礼有矩的一位翩翩佳人,怎的此时却这么的欠?手上不由地又加了一分力气。
“好,我告诉你,你撒手!”顾音书感叹于自己多灾多难的脖子,终于不再逗这人了。
“你出自柞水观应该知道干坤簿的存在吧?说来有趣,我与君鸣凤合离后,我曾去过摄政王府,一不小心听加了某人的心里话,知道他为什么要赶你走吗?因为他已经决定要去赴死了,那个异世君鸣凤就被封印在他的身上,他此次去出征南蛮其实是做了必死的打算的,他一死,异世君鸣凤自然也就随之灭亡了,毕竟说是现世的君鸣凤是异世君鸣凤的根也不为过吧?而你,无论是在幻境中还是现世都是君鸣凤唯一喜欢过得女人。”
这么长的一段话说的顾音书喉咙越发疼痛难忍,不过,好在银鱼此时终于撒开了手,她并没有很高兴,而是郁郁道,“你又何必编造这样的谎言来欺骗我,你可知道我并不是……”
顾音书接着回她,“你不是人。”
除了阿秀惊叹于顾音书这样的世家女子也会骂人,银鱼和顾音书都知道,也都明白这并不是什么脏话,而是事实。
“阿秀,你能回避一下吗?我想和她单独聊聊。”
阿秀不放心地看着银鱼,眼见着顾音书冲她摇头示意没事,她这才离开屋子下了楼。
“你知道什么?”单刀直入,是银鱼的性子。
顾音书起身,面色红润,气息通畅,就连脖子上的红痕都消了个一干二净,“银鱼,你是一段木头,想必你师父已经告诉你了,不过,你知道是谁把这段木头交给你师父的吗?”
银鱼握紧了自己的手,一些被她刻意压在心底的陈年伤痛就这样被毫不留情的连皮带肉撕了开来。
“是君鸣凤,你知道吗?君鸣凤才是这所有事情的起源,他原本是上天选定的命运之子,既定的天子命数,却因为将半身的龙气渡给你,让你有了化作人形的条件,你的师父也因为违背伦理将你造了出来而被朝廷驱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