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两个哥哥
“如果你是为了那颗珠子来的,那我也不介意再说一遍,我已经给过你了,是你自己弄丢了,况且,就算没有那颗珠子你也不至于没有办法吧?”
顾音书忽然有些厌恶自己的自作多情了,明明心里比谁都明白这原本只是一场戏,却还是要将一颗真心捧上去给别人糟践。
她强力压住心中几欲喷泼而出的羞愧,什么话都没说,也没有听容尘说什么话,径直站了起来,朝着屋内而去。
她告诉自己:顾音书,这是最后一次了!不要再心存幻想了。
容尘立在远处竟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没有拿到摄魂珠,甚至探寻不到一丝摄魂珠的痕迹,最难堪的是,他又让她伤心了,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为何些许因果却要少数一些人来承担呢?
或许,她说的没错,他还有其他的办法,并不是只能用她的摄魂珠只是结果会有些差强人意。
容尘转身离去的时候,屋子里的顾音书同徐长卿道,“看完了,去休息吧!明日有的是你忙的。”
徐长卿受了这人的大恩,犹如时刻被对方牵制着自己的命脉,以他多年的经验,这两人绝对有事情。
并且,他深深地知道好奇心害死猫的千古真理,在没有完全与他家顾小姐打成一片前,自己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
忙不迭地奔上了床铺,“小姐,你也早点休息吧!”
这一夜,便这样安生地过去了,而京城的另一处,属于万全死宅的地方却灯火通明。
下午时分,京兆尹府的人特地来将结案文书转交给了显忠等人一份,除了与庆王有所勾结的乔老爷需另行请旨审判,乔氏母女则被判处流刑。
然而,得知了消息的,方才死里逃生的乔小姐跳了井,幸亏发现的及时,只是呛了些水,不过,这一举动致使合府的人都人心惶惶。
显忠是担心妹妹。
其他人,很明显是怕这里出了人命,影响到万大总领的住宅运势,到时候,他们又去哪里寻这么一个钱多事少不用伺候人的活计。
是以,当她们在厨房大肆指桑骂槐的时候,并没有人出来阻止。
倒不是,不知晓,实在是显忠此时此刻根本顾忌不到这些旁枝末节,他只是一味地沉浸在妹妹心如死灰到自行了断。
污名虽已雪,但是,她的一颗心恐怕是被磋磨的没有一丝生气了。
到如今,他只能寸步不离的守在妹妹身边,可,这终究不是个长久之计。
这些日子,得了万大总领的吩咐,阿灿一直都跟在显忠的身后,眼看着,这人就快要熬不下去了,心头积攒的怨愤终于爆发了出来。
趁显忠好不容易去隔间休息一会儿的空档,阿灿端来一碗药,很烫,还冉冉冒着白气。
“哥哥,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费心力了,放手吧!”
床上的女子眼睛都没有睁开一下,听见来人像往常一样顿了顿,随后将药放在床前小几上,她重重叹了口气,似无奈,似悲凉的感叹道,“我想生的时候等待我的是生不如死,我想死的时候,却要被强行留住,日日清醒地想起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我只是想要解脱而已,就这么难?”
“不难!”阿灿就在床边坐了下来,声音充满蛊惑,“只需要一碗药,你就可以解脱了,来,听话,起来喝了吧!”
乔朝云被这声音刺激的浑身发毛,几乎是瞬间就睁开了眼睛,来人很明显并不是她的哥哥,裹着被子缩在床脚的时候听到对方慢条斯理的问,“看样子,你并不是真的不怕死,你只是在发泄,是不是?”
乔朝云没有说话,可她眼底的一丝窘迫还是被阿灿捕捉到了,他冷笑一声,“我猜,你一定在怪罪显忠,怪他不该留下你和你母亲在那个狼窝,你怪他明明在宫里过的很好,却不知道出来接济一下你们,我说的对不对。”
乔朝云动了动嘴巴,似乎想要辩驳,可惜,阿灿并没有给他机会,只见他站了起来,似笑非笑道,“我给你讲一讲显忠在宫里的事吧!”
“像我们这样的内监多是罪臣,罪奴以及市井小民出身,忽然出现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长年苦苦压抑在心中的苦楚,怨念似乎都寻到了出口。那个公子生的好看又有才华,才进宫就入了大总领的青眼,所以,接下来,他的生活会异常的精彩。”
乔朝云摇摇头,她想告诉这人不要再说了,她何尝不知道,骄傲如哥哥那般的人,是受尽了多少的苦楚才走到了今天的地步。
很可惜,阿灿,却仿佛是故意的,他轻描淡写地将显忠,她的哥哥在宫里遭受的一切非人折磨绘声绘色地讲给她听。
末了,他又道,“其实,这些苦也不算什么,只不过,他原本是不用承受这些苦的,就是因为你和你娘亲,他才能将读书人心中的尊严,骄傲都和血融入心底埋藏起来,像狗一样一步步爬到你们的面前,可,你做了什么?”
乔朝云疯狂地摇着头,原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脸,此时看起来竟形同恶鬼般狰狞,“不是这样的,不是!他早该知道,进了宫反而保不住我和娘亲,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去了,如果,他不去,便是被赶出去,至少我们三人都会在一起的,娘亲也不会离开。”
“哈哈哈,天真!可笑!”
阿灿忍不住摇了摇头,世家大小姐,竟是这样的可悲可叹,“你以为你那嫡母是为了打压你们母子才逼迫显忠进宫的吗?并不是!她是在为自己的儿子清扫挡路的障碍,你的哥哥太过优秀,榜上有名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你觉得,她会任由你哥哥挣一个功名回来将她的儿子压的死死的吗?而且,据我所知,当初是你一力鼓动原本藏拙安稳度日的显忠去参加考试的。”
所以,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乔朝云似乎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展开,心中的愧疚与悔恨像山洪暴发一样排山倒海倾灌而下,可她不敢承认,甚至不愿意面对。
他说的没错,当初娘亲和哥哥都主张隐匿于那一方小院子偷生,左右嫡母除了偶尔心情不好过来敲打敲打,他们的日子还算过得去,是自己忍受不了乔朝希的嘲讽,以及那份总是处处压她一头的派头,她想着只要哥哥能一举上榜,那他们母子三人便能在乔府立足。
她记得哥哥和娘亲当时都不同意,是她,是她以自己的性命相挟,她当时做了什么?
是了,她当时做了如同眼下一般一模一样的事情,只不过,她那时是当着哥哥的面跳的,甚至连水都没有呛一口。
今日跳下水井,冰凉彻骨的水淹没了她的颅顶时,她才切身实地的明白了何谓死亡,何谓灭顶之灾,便是她当初被折磨的生死一线时也只是觉得都是不堪忍受的痛苦罢了。
所以,她几乎是跳下去的瞬间就后悔了,被救上来后,又是后怕又是惊惧,便将所有的情绪一股脑地发泄在那个永远都会迁就自己的哥哥。
“你现在还想死吗?我可以成全你,你只需要将这碗药喝了,我保证你会死的彻彻底底。”
阿灿就像是一个魔鬼,用致命的诱惑向乔朝云的手中塞入一碗漆黑的汤药。
喝下去吧!
喝了你就能解脱了!
快喝吧!
快,快喝,快喝了它。
“不!”乔朝云伸手将一碗药尽数推开泼在了床铺上,她用被子将自己裹得更紧,大声的嘶喊着,“你快离开,你走!”
阿灿转身毫无留恋地离开了,那个空碗就在乔朝云的身边待了一整夜,她更是一整夜没有入睡。
她,作为一个罪魁祸首,的确没有资格解脱自己。
她的命并不是自己一个人的,而是哥哥用命,用尊严换来的。
显忠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他使劲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来缓解疼痛,很快,意识回笼,他才意识到只打算小憩一会儿的自己竟然睡了过去,天已经亮了,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
糟了!顾不上踢踏着鞋,显忠一路狂奔到了隔壁的房间,在看到与阿灿坐在一起用饭的妹妹后,他那颗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脏渐渐沉寂下来回归原位。
阿灿招呼他,“你醒了,我们以为你还要睡上不少时辰,便没有叫你一同用饭。”
乔朝云脸色有些不自然,怕自己说多错多,索性就跟着阿灿点了点头,好在他的脸色本就较之常人惨白又紧绷,显忠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十分欢快地加入了他们。
他没敢问妹妹为什么忽然想开了,只是状若无意道,“阿云,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不过,话一说出口,他就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咬掉,赶忙找补,“哦,是因为,爹爹他与庆王有所勾连,乔府被查抄了,所以,”他看了看这个院子小心翼翼道,“这里是我师傅的私宅,平日里基本没人,你若是不介意便住在这里,我也好方便来看你。”
“当然!你若是不愿意,哥哥立刻去找一个独院租下来给你住,怎么样?”
阿灿又气又好笑,这人是真的把吃亏当作福气,瞧瞧他满身的福气都快溢出来了,冷哼一声,“显忠大人,你借我的一锭金子可还没有还呢,要租一个独院可不止一锭金子这么简单呐!”
显忠没想到阿灿会拆他的台,悻悻地看了眼乔朝云,故意提高语气,“这个你放心,我自有办法。”
“哥哥,如果可以的话,我就住在这里,你放心,我不会白住的,我可以做些事来抵消一些房钱。”
乔朝云红着眼眶,差一点,差一点她就险些害了自己也险些将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推向悬崖。
显忠怔怔的,半晌才反应过来,忙道,“不用,不用,你不用做什么,我同师傅已经说好了,你放心住下来就好,等哥哥攒够了钱就为你买一座独院。”
乔朝云哽咽道,“嗯。”
“好了好了,快吃饭吧!这兄妹情深的戏码就不要在我这个外人面前上演了。”阿灿适时打断了两人眼看着就要泪洒当场的戏码,敲了敲碗,好好一顿饭,可别浪费了。
显忠闻言整理了一下心情,然后站起身来对着阿灿郑重地躬身作揖,标准的书生礼仪。
“阿灿!你不是什么外人,我们不是说好了,我的妹妹就是你的妹妹,将来她若是嫁人了,生了孩儿,便是将来能为我们养老送终的侄儿。这一回,多亏有你在!”
乔朝云闻言看向一旁的阿灿,心下顿时了然,起身学着显忠的模样,“哥哥说的是,阿灿哥哥,此番多谢你相助,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哥哥。”
阿灿被这兄妹二人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惊的停下了举筷的动作,“不是吃饭呢吗?来来来,咱们先吃饭。”
虽然,他与显忠有过约定,可是他刚刚才将人家妹妹教训了一顿,而且,凭什么他一锭金子就要买个孩子为自己养老送终,这样便宜的事怎么想都不对劲。
显忠举着茶杯,身体纹丝不动,目光满是感激和赤诚,“阿灿,我是真心的,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此番若不是你相助,我亦不知我能不能从这桩家族丑事中脱身,莫说保护妹妹,就是连自身恐怕也难保。而且,我当时所说,并非是糊弄,若不是你当机立断将阿云送去药铺,她今日恐怕还没有这个福分喊你一声哥哥呢!你便不要推辞了。”
乔朝云这才知道,这位看起来凶恶毒舌的人竟然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哥哥说的没错,此番恩情,必当重谢。
“阿灿哥哥,你放心,从前是我钻了牛角尖,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生活,待我长胖了就找个人嫁了,我保证生好几个侄儿给你们尽孝。”
这话说的十分憨傻,好似认她这个妹妹只是为了能有个孩子为自己尽孝,那他何必费这个周折,直接找一个小太监岂不是更有保障?
“不许胡说!我们俩人虽不说权倾朝野,可也不是什么小喽喽,咱们的妹妹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找个人嫁了,你放心,有咱们两个哥哥为你把关,保证为你寻一户好人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