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收拾旧山河
“崔浩,随我去向皇上请罪。”
“好啊!不过,你确定皇上他还在里面吗?”崔浩指了指姚文稷身后的显忠,笑的有些残忍,“小太监,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拿到那道圣旨的,但是,没有用了,因为我不止安排了一个人。”
显忠皱着眉头就要冲回去,却被姚文稷一把抓住了胳膊,“不要冲动。”随后对着身旁的一个壮硕的男子道,“你同这位内臣大人去一趟吧!”
姚文稷心中隐隐有些底,皇帝也并不是什么无能之辈,应该是早有防范,他猜这个崔浩应该是在唬人。
果然,崔浩见他并没有为之所动后,终于黑了脸,招呼都没打一声就先行撤退了,只留下四五个贴身侍卫阻拦于他。
“想走?没门!”姚文稷想也没想就将手中的长枪扔了出去,崔浩只觉背后一片寒凉,才一回头就发现自己眼看着就要被长枪刺中后心,心中惊慌竟然愣在原地,一时间动弹不得。
一颗石子裹挟着劲风直冲而来,将姚文稷投掷出去的长枪打偏了去,那长枪堪堪擦着崔浩的胳膊飞钉在了宫墙上,枪杆由于惯性和强大的劲道扔在来回晃动发出嗡嗡低鸣。
姚文稷的臂力在整个晋朝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眼下居然有人仅仅用一颗小石子就让他全力投掷出的长枪打偏了。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来人,一袭红衣,马尾高束,腰间别着一把漆黑颜色的笛子,容颜冷淡,警示一个瘦弱的女子,这样的认知,让姚文稷倍感挫败,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最近疏于锻炼了,导致一个女子都能骑在他头上撒野了。
崔浩捂着鲜血四溢的胳膊一脸惊魂未定地看着墙上深入寸许的长枪,坚固如宫墙都被射穿,他不难想见,若是,这长枪没有被打偏,那今日就是他来年的忌日,绝无生还可能。
他恨恨地看着姚文稷,心道:今日之辱,他记下了,姚文稷这个人,非除不可。
不过,眼下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已然在这人身上吃了一次大亏了,下一次,必须要一击即中,永绝后患。这个女子应该是王爷派来相助与他的,瞧着功夫甚至要胜出姚文稷一筹,便不动声色地悄悄隐匿于她身后。
银鱼蹙着眉头看了他一眼,不耐烦道,“没出息的东西,还不快滚,只会躲在女人身后。”
姚文稷幸灾乐祸,对于这个是敌非友的姑娘反而多了一丝欣赏,不过,让崔浩这小子逃了,以后不定要作什么妖。
“君鸣凤呢?”银鱼走近姚文稷问道。
“你是何人?竟敢直呼摄政王殿下的名讳?”姚文稷被这姑娘的语出惊人吓了一跳,随后脑中浮现一个荒唐的念头:莫不是,殿下又在何处招惹了的桃花吧,这次这个有点强啊。
银鱼冷哼一声,“你不必知道,想来此处应该没有了。”
那猎艳红裙才转身,便听得身后传来一道朗润声音,“姑娘,可是在寻本王?”
银鱼猛地转身,果然瞧见那个原本应该要陪着自己一同回到晋朝却凭空消失的君鸣凤同晋朝的永嘉帝相携而出。
“我来抓你回去,既然你的事情已将办妥了,那就同我走吧。”
姚文稷闻言立马就近夺了一把剑来,对着银鱼就刺了过去,衣袖翻飞间,竟已走了不下三十招,姚文稷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是对方的对手,不,连对手都算不上,因为,人家姑娘从始至终就没打算同他动手,只守不攻,脸上火辣辣的,他不由地怒喊,
“狂妄!”
“文稷,住手。”君鸣凤同永嘉皇帝低声交代了一句什么,随后,步伐稳健,从容地走了过来,停在了银鱼的面前,“走吧!”
姚文稷眼睁睁地看着君鸣凤同银鱼走了,忽然想起皇上说的两个摄政王殿下的事,也不知此人是哪一个?
“皇上,此人是?”
永嘉帝道,“是,他是真正的君鸣凤,而带他走的那个女子是那个异世之人的手下。”
姚文稷惊了,“啊?那王爷怎的还跟着她走了?”
永嘉帝看着那女子将他威武霸气的皇叔一只手挽着胳膊,几个起跃便消失在皇宫内院,他心中忽然有些异样,皇叔可能要栽了,他告诉自己,有个女子他很感兴趣,不过,目前是敌对状态,有些麻烦。
“姚文稷,朕即刻恢复你的禁军大统领的位置,这皇宫需要好好整顿一番了,另外,顺便清理清理禁军门户,待皇叔归来,咱们晋朝就要开始真正的战斗了。”
永嘉帝转身回了御书房,留下一句,“你先回去,圣旨稍后就到,或许,你该好好谢谢那个小孩子,是他倾了性命将朕从黑衣人手下救了出来,才赶得上皇叔来。”
姚文稷脑子有些发懵,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向来心大,只要不是事关国家大事,想不明白,他就不会再想,左右也不会明白。
将自己手中的将士们都留下护卫皇上,又细细安排了一番,他自己则快马加鞭出了宫,直奔禁军营地。
待重头,收拾旧山河!
禁军营自打换了崔浩这个统领,便装点的格外花里胡哨,姚文稷早就心怀不满了,他来到大营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崔浩亲笔题的禁军牌匾砸了个稀碎。
禁军原是最为严肃的地方,崔浩竟然风骚地将自己的名字刻在了匾额上,仗着那位假殿下的倚重,皇上又常年居于内宫,少有出门,便如此胡作非为。
门前巨大的动静惹来禁军将士们的注意,纷纷提枪赶了出来,昨日夜里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禁军营,谁曾想过那崔浩竟然拉着整个禁军营去替他的狼子野心陪葬,此刻东窗事发了,他自己逃了,留下他们这些被蒙在鼓里,却坐实了罪名的不知情者,以及那些死的死,伤的伤,至今还没有归来的兄弟们。
只不过,在看见来人居然是他们从前那个威武霸气,从来不会让部下受一点气的姚文稷时,个个呆立原地,随后齐齐红了眼睛,一群红着眼眶的壮汉对着姚文稷无语凝噎,他只觉得脑门子嗡嗡地响。
“行了,行了,成何体统!流血都不怕,怎的还哭上了?”
众人闻言表情更是悲戚,仿佛换上一身素白囚衣就能立刻本色出演一场窦娥冤。
“将军,您不知道,那狗贼竟然妄想行大逆之举,按我朝律立那是要株连九族的,我们这些人,自打从了军便没有惜过命,可家里人的命却不能不惜。”
有一人涕泗横流哭诉了起来,谁想竟勾的有许多人也跟风起来。
姚文稷不由地感叹道,“男儿有泪不轻弹,诛你九族泪不停。”
一个将军高声纠正道,“将军,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滚!”姚文稷狠狠骂了他一顿,“老子还不知道,这意思差不多嘛,而且,我觉得,我的这个更合适,合适你们现下个个凄风苦雨的现状。”
众人不再言语,却都一致地陷入了沉默,难道他们就只能待在这里束手就擒吗?像他们这样的人就算蒙受了不白之冤,也不会有人去给他们申冤洗白,搞不好,一辈子都带着污名甚至祸延子孙。
姚文稷看着这些毛头小子,心中也觉得不忍心,不过是一群指哪打哪的小子,哪里能看得明白上位者的争斗。自己或应该管一管这事,左右他刚立了功,大不了不要这些功劳,“好了,都嚎什么,老子回来了还能让你们出事,都给老子精神点,如今晋朝出了些问题,国家正是需要咱们这些人的时候,皇上是不会轻易动你们的,况且,你们又没有参与此次的计划,本来就牵扯不到你们的头上,不用担心。”
“真的吗?”
不过都是半大的毛头小子,立刻呼啦啦围了一圈,像吵闹的麻雀一样,“真的吗?真的吗?”
“圣旨很快就到了,等着接旨吧!”
姚文稷生无可恋地被这些小子围在中间,快被那冲天的汗水为熏死了,“起开,起开,我不在了,你们都不洗澡了吗?”
一个将士羞窘地说,“是崔统领说,哦,是崔浩那厮说近来忙于训练,军中柴火不够用了,索性天气还暖些,便让我们都去城郊的河流中洗漱,既能锻炼体质,还能大大降低军中的用水量。这天气虽暖,可到底已经接近深秋,这河水并不像天气那般和暖,这样冷热交替的季节最是容易发热,而且,您也知道军中药资向来奇缺,所以,我们便想着尽量少洗澡,待实在坚持不住便几个人偷偷出去借了后厨的锅烧了热水,将格挡开来的溪水中和一下。”
“你们这是过的什么日子,皇上一向善待将士们怎么可能连洗澡水都不提供,这恐怕是某人以权谋私,满足自己的恶趣味罢了。”姚文稷道,“今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我保证。”
一个看起来年纪颇小的士兵道,“将军保证有什么用,要皇上保证那才是真的。”
“圣旨到!”
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姚文稷看过去,不由地蹙了眉头,怎么又是这个倒霉孩子?
“你……”
显忠无视了他,傲娇地展开圣旨,读了起来,通篇的冠冕堂皇的废话,不过是表达了一个意思,那就是他们这些没有参与的军士都不会被受牵连,这些日子,要重新组建禁军营,顺便抓捕那个崔浩。
“臣等,谢恩,领旨。”
显忠将圣旨对折然后交到了姚文稷的手上,“将军。”
不知怎么,姚文稷觉得这个孩子今日格外的高兴,像一个憋着心气的孩子等着大人主动表扬自己,他默了默,将圣旨丢给一群劫后余生的年轻人,“你们收拾一下,赶紧洗个澡,晚上到校场集合,要是再让我闻到一丝丝馊味就都给我滚蛋。”又道,“我去送送内监大人。”
显忠一路走在姚文稷的前方,待出了禁军营,他转过身对着姚文稷深深鞠躬,“多谢你,我找到了保护自己的真正武器,您之于我的恩情,我会永远铭记于心,若有所需,万死不辞。”
姚文稷看着他假模假样忍不住上手抽了一个巴掌盖,“一个小孩子,说话口气这么大,在那个吃人的地方光是活下来就是你几辈子的造化,莫要痴心妄想,老子的事还轮不到一个小屁孩指手画脚。”
显忠却根本就不在乎,或者说,他其实早就看透了这个表面怎怎呼呼,其实内心却是一颗铁汉柔情的心,对着他道,“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比你想象的还要有用。”
“好,好,你最厉害,快回去找你师傅玩儿吧,他才是这宫中最厉害的人了,你连他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将人连推带赶地送上了内监传旨专用马车,姚文稷忽然沉默了下来,这个孩子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孩子,这才几日的功夫,他便可以代替皇上来宣发旨意,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仔细想过,这其中的关窍。
抬头仰望天空,姚文稷难得眉间多了一丝愁肠,“阿弟,你当年去的时候也同他一般大吧,可惜,你没有遇上像哥哥这样的人,愿意伸手拉你一把的人。”
显忠掀开车帘,朝后望去,只见那个时常粗鲁无礼,大大咧咧,满口脏话的人正负手背对着他仰望天空,一动不动,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满心的荒凉。
他放下帘子,心里下了一个决定:不管是为了他的恩情,还是自己的未来,他一定要同这个人处好关系。
他在御前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却清楚的知道,在晋朝有一个人能轻易的左右皇上的意见,那就是摄政王君鸣凤,皇上对于他的信任已经超越了所有,而,他又是摄政王最为倚重的将军,为人古道热肠,没有那些花花肠子。
独自舔舐丧亲之痛的姚文稷丝毫不知道,眼前这个被他嫌弃的小孩子日后会成为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虽为一个区区内监,却深得皇帝信赖,因读过些书,文采学识颇高,一度成了专门为皇帝陛下整理归纳奏折的,可以说是一个能无限接近朝政的位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