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它没有应声倒地,只是转身逃跑了。
他听出了阿普的懊恼,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普,不管怎么说,今天你救了我一命,我该怎么回报你呢?”
眼前这个善良的汉子让林枫又徒增几分好感,一时心头一热,愧疚夹杂着感动一股脑向自己侵袭而来。
“林……林枫,不用这么客气。”
“在藏区,每个人都会像我一样向别人伸出援手的,根本不值一提。”
阿普脸上的沮丧立即消逝不见,又露出了浅浅的笑。
他那张敦实的圆脸庞,也许因为长期在户外风吹雨打,加上藏区的寒冷气候,早已被侵蚀成了黑褐色,布满了岁月的沧桑和印记。
但此时这张脸,林枫却顿时觉得异常亲切、可爱,让人不得不心生喜欢。
“呵,阿普,你真是太谦逊了!”
“我正要往不远的朋友家去,他叫曲布,你能跟我一起去他家坐坐吗?”
林枫见执拗不过,只好提出一起去曲布家做客的邀请。
“曲布?”阿普愣了一下,低声嘀咕了一句。
“你认识他吗?”林枫见状,以为两人相识,顿时来了兴致。
“哦,不不,我不认识他……”
阿普眼神刻意躲闪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
林枫从他眼睛里察觉到了什么异样,不过并没有多想。
“没关系,曲布是我很好的朋友,如果你能去他家做客,他一定会非常欢迎的!”
他继续补充道。
如果就这么和阿普分开,实在是过意不去,邀请他去曲布家做客以表谢意,再适合不过了。
“那……我就悉听尊便好了。”
阿普看着林枫的眼睛,笑着应承了下来。
曲布家,林枫,阿普和曲布家人围坐在火炉旁,正喝着热腾腾的酥油茶。
“阿普兄弟,你…… 不是我们这附近的藏民吧?”
曲布见到陌生人来家做客,正满心欢喜,见阿普面生,便打听了起来。
阿普端着手里的酥油茶,轻轻喝了一口,便毕恭毕敬地低了低头以示回应。
“曲布大哥,你猜的没错,我并不是这当地的藏民……”
他态度谦卑,语气里满是尊敬,轻声答道。
这跟他刚才惊跑马鹿时的胆色和气魄相比,像换了个人似的,甚至连眼神都在躲闪,没有直视曲布的眼睛。
“呵,阿普,你在这不用拘束,曲布大哥就像我们的亲哥哥一样!”
林枫察觉出了阿普的拘谨,打起了圆场。
阿普没有直接回答,只弓下身子点了点头,便又自埋头顾自地喝起了手里的酥油茶。
“对了,看你的打扮,并不像我们藏区的传统服饰……”
“哈哈,实不相瞒,你这身装束,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曲布上下打量了下眼前的阿普,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阿普没有直接回答,依旧弓着身子,端着手里的茶杯呆呆愣了几秒。
气氛突然有点尴尬,空气里似乎有点不寻常的味道。
“曲布大哥,你说的没错,我是藏民,但并不是藏族。”
阿普终于抬起头来,看了看曲布,又将脑袋侧向火炉,死死盯着里头的火苗,不只是疲倦还是燥热,眼睛里闪着火红色的光,两只眼珠通红。
“我的民族,叫做僜人族……”
他一字一句说道,似乎在咬着牙齿说出来的,声音略微颤抖,却又浑厚有力。
“什……什么?僜人族?!”
曲布和一旁的扎西次仁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惊呼了起来,两人都吃惊地看着阿普,满脸不可思议。
在西藏,居住着一个至今没有名字,没有族称的民族:“僜族”,因种种原因没有列入56个民族之中。
僜人是特殊的“部落”,在整个藏区也只有一千多人,而且全部集中在离这里几百公里外的地方。
曲布和扎西次仁也只是听说过有关这个神秘的民族的传说,还从未见过族人,难怪会异口同声地发出惊呼。
“阿普兄弟,你真的是……僜人族吗?”
曲布以为自己听错了,挺直了身板,特意转过身去看着阿普,提高嗓门重复再问了一遍,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和惊异的神情。
“没错,你没有听错,我就是僜人族。”
阿普突然转过脑袋,视线从火炉中移了出来,直勾勾地看着曲布,眼睛里似乎布满了血丝,平静的脸上此时又刻满了让人捉摸不透的复杂表情。
“如果曲布大哥不欢迎我,我可以随时离开。”
还没等众人接过话,他又主动补充道,语气突然变得生硬起来。
坐在一旁的林枫看得目瞪口呆,惊得手里的茶杯差点掉到了地上。
空气突然被冰冻了一般,围坐在一起的几人谁也没有说话,只剩烧的正热的火苗倒映在每个人脸上,不知疲倦地向上蹿动。
明明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眼前这个朴实的汉子,怎么会突然说出曲布一家不欢迎他的话来?
真是个怪人。
“阿普兄弟,你……”
林枫想要开口,刚说了几个字,就别曲布打断了下来。
“哈哈,你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我们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不欢迎呢!”
曲布突然大笑一声,爽朗地回应了阿普刚才的话。
他的笑声打破了刚才略显诡异的气氛,空气中突然有了点活气。
“阿普兄弟,来来来,你手里的酥油茶已经没有了,我再给你倒上,我家酥油茶的味道可香咧!”
说着曲布站起身来,提起了正在火炉上冒着热气的茶壶,笑着看向阿普的脸。
阿普的眼睛也正平静地对视在曲布的脸上,四目相对,他似乎想从曲布的脸上看透他的内心,寻找某种他想知道的答案。
阿普依旧纹丝不动,似乎没有听见曲布刚才说的话。
“阿普兄弟,要不要再来杯茶?”
曲布倒也没有生气,脸上依旧挂着笑,举着茶壶又重新问了一遍。
阿普的眼神这才闪了闪,对着曲布点了点头。
“当然,谢谢。”
他脸上依旧挂着平静又掺杂了无以名状的复杂神情,开口答道,喉咙里却混合着沙哑的嗓音,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