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师长!第二团在昨天傍晚,发动了对鞑子粮草大营的攻击。一个牛录的鞑子死伤过半,汉军死了二百多。二团死了六位兄弟,伤了十一个。”
杨潇皱眉听着传令兵的汇报,接着问道:
“为什么没有和敌人拉开距离?”
“团长特别要求我告诉师长,有溃兵逃回了粮草大营,我们赶到的时候, 鞑子正在准备,草料油脂准备防火。
这些粮草要是被烧了,煤城还有被抓的两万多百姓会饿肚子。”
“真不知道这些混蛋是怎么做官的,又是一天陷城。望风而降说的就是这样吧?”
长平恨恨的说道。
“比这更可恶,就是躺平了,既不投降也不反抗, 完全不作为。最后还是被鞑子杀了~估计朝廷以后还有个褒奖。”
“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了,走吧, 我们去煤城~这些俘虏正合适挖煤的活计。”
“无忌, 你。。。真的不考虑给朝廷报捷?从天启年王化贞推行‘辽人守辽’后,各地多兴团练。无忌你这次打了这么大的胜仗,皇帝未必不能封爵。”
“哈哈哈,然后呢阿九?”
“然后?”
“对啊,封爵了嘛~杨氏必然粉身碎骨以报天恩,自己筹粮筹响练精兵,帮大明平叛驱鞑。
顺利的话干完这些事,杨氏的族人死的差不多,兵也拼没了。皇帝一封圣旨京城荣养。
就怕杨氏越打越壮,皇帝封无可封、骑虎难下。那时候怎么办阿九?是一家子用根白绫尽忠?还是起兵造反,在史书上留个忘恩负义白眼狼的名头?”
“这。。。我。。。”
“所以这样就很好,杨氏受大明的国恩,用27条人命还清了恩情。以后还是自个顾自个吧。
虽然阿九你出身贵胄,却在江湖行走,当知人间疾苦。大明~朝~已经病入膏肓了。”
“不可能~大明怎么会病入膏肓呢。这不可能。无忌你能为大明治病!”
“看看郁州百姓脸上的笑容, 再看看其他地方眼神空洞的百姓,再看看鲁地、西北、西南连绵不断的战乱。
阿九, 我不从背后推它一把,已经是仁至义尽。让我给大明朝续命?还是让我在华夏之地,走一条不同的道路吧。”
。。。。。
“该死的尼堪!我们人困马乏,实在甩不掉后面这队尼堪。大人~他们就像秃鹫一样围在我们身边。”
一名亲卫对绑在马背上,还伴有脑震荡后遗症谭泰汇报。
没错,逃亡的谭泰一行人,被一队只有七人的,郁州骑兵搜索小队发现了。
仗着马力充沛,死死咬住了谭泰一行人。时不时的追上来,在弓箭射程外放冷枪。每次倒也有一两个战果。
谭泰脑海中闪过,刚被缴获只骑了一天,就葬身火海的金色高大战马。比大金最好的伊利马强健数倍。
所以谭泰知道自己和这五十几号亲随护卫,如论如何也不能凭马力逃脱。
只能被这七个人逼着,不能休息不能觅食直到马匹力竭~不行!这么下去一个也逃不掉~
“固尔玛珲!”
“奴才在~”
“我要你带着40个人,留下来阻挡这些秃鹫。你可愿意?”
“啊~奴才。。。奴才愿意!”
“好,好~你的儿子从今儿起,就是我的义子!我会咳~咳~”
谭泰又是一阵头晕目眩。缓过劲来看固尔玛珲还在盯着自己,只得再次说道:
“我必将你儿子视作亲生,让他富贵荣华享用不尽!”
固尔玛珲狠狠的点点头, 叫出了近四十人的名字, 要么是状态不好, 要么是身体有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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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马!我们就在这里,跟这几个尼堪拼了!”
一帮人把马拴在别的马后,目送这十几个人带着空马继续向北逃窜。
远处的郁州骑兵看到了他们的举动,慢慢的打马上前。
一直走到一百五十步外,开始调转方向,侧着马身举起了十四式骑枪。
“冲!”
四十来个人举着刀剑,架着弓擎着弩开始冲锋。
“啪~啪~”
连着七声枪响,郁州骑兵也不看战果,迅速策马跑动起来。就这样远远的在前面吊着。
“胆小的尼堪!这算什么本事!该死的~”
跑的气喘呼呼的固尔玛珲一边骂一边停下来喘气。
“咱们怎么办?就这样一次一次被他们轮流杀死?这次倒下了三个,下一次呢?”
傍边一个年轻的汉子,也同样气喘吁吁的问道。
“额尔赫,我们就是要用命,来拖住这些尼堪,让谭泰大人脱险!”
“可是你为什么留下我?我的阿玛五年前战死了,我的阿浑(兄长)去年也死了。现在我也要死了,我们家绝户了!”
“我们大金人绝户的又不是你一家!别说了,尼堪又来了~杀呀~”
“啪~”
“啪~啪~”
又是七声枪响,这次是四个。
“呼~呼~”
剩下的这三十几个汉子,已经跑的脸色发白,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看到前面的黑衣骑士再次调转的马身,一个个脸色露出绝望的神情。
“嘣~”
“噗呲~”
一声弓弦伴随着箭只入肉的动静。
固尔玛珲和旁边的,汉子们难以置信的,看向身边的额尔赫。
“呃。。。呃。。。”
脖子上插着箭只的固尔玛珲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我要活!呼~呼~阿尔丹氏不能绝户!呼~你们要么杀了我一起死!”
。。。。。。
七个郁州骑士小心翼翼的在百步外,骑在马身端着步枪,对着跪在地上的三十来个鞑子喊道:
“起身一个人,把武器都捡过来!”
会说汉话的额尔赫深吸一口气,爬起来开始捡同伴丢弃在地上的武器。不太好抱,只得脱了死去的固尔玛珲袍子,裹着武器打了个卷,放在黑衣骑士的面前。
“你会说汉话?”
额尔赫跪在地上回道:
“是的,奴才会说汉话。”
“不错~能阵前起义,算你有功。叫什么名字?”
“奴才叫额尔赫,汉话的意思是平安康泰。”
“那名字起的没错~你现在平安康泰啦,起来回话吧。”
“嗻~”
“说说,跑了的是什么人?居然舍下一大半人掩护他?”
“逃跑的是正黄旗固山额真谭泰,也是和固山额真贝勒阿巴泰,分兵后的统领。我们是他的亲兵。”
“既然是亲兵,不说手艺有过人之处,那也是忠心耿耿之人,为何你们会背叛?”
“被小人杀死的亲卫头领,平常就克扣贪墨我们的赏银和战利品。说是亲随,也不过是父死子替的奴才。
我阿玛死了阿浑顶上,去年我阿浑死了,我顶上。可是我死后阿尔丹氏就变成绝户。所以我不想死。”
“好吧,只要你们守规矩,我保证你们不会死。只有那些罪大恶极的军官、贵族才会该死。耽误了这么久,有马换乘的谭泰算是追不上了。现在你们去把尸首收捡,然后我们回煤城!”
。。。。。。
煤城外才修建的俘虏大营内,全被剃成秃瓢的俘虏们,坐在地上看着汉军旗的包衣们,展开了轰轰历历的诉苦大会。
这些包衣们开始还结结巴巴的,在黑衣守卫的温言安慰下,越说越流畅,说到最后声泪俱下,哭天摸地。
二天前还冷眼旁观的满人、蒙人。现在惊讶的发现,这些原本面色凄苦,为活而活的尼堪。精神头越来越足,那些当众诉过苦的人之间,仿佛确立了一种新的友谊。
今天一位个子高大的黑衣青年,站在台上举着喇叭:
“现在你们都知道了大伙跟你一样的苦处,也知道你们犯下了一样的罪过。当然这些罪恶不是你自己主动要干的,而是这帮狐假虎威的军官逼着你们干下的。
郁州的军士也在这说了自己从何而来,原来什么样,现在什么样!你们也有可能变成他们一样,家里分房分地!但是想要获得这些,就必须和以前划清界限。
这些军官平时怎么对你们的,你们心里清楚的很!所以今天,他们的死活交到你们手上,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这些军官中,每十个可以活三个!由你们自己在他们身上摁红泥手印,身上手印最多的七个死!现在开始!”
满蒙俘虏惊恐的看着这些尼堪,挣红的双眼冒着怒火,在一个个穿着里衣的军官身上按下手印。每十个人中就拖出来七个,无论这些被堵住嘴巴的军官,如何的求饶、如何的屎尿具下,只要被选出来,绑在营地边缘的木桩上,被排枪打死。
到了最后每一个被选出来的军官,被绑上木桩的时候,这些尼堪们就发出大声的喝彩。看着这些被自己用指印挑选出来,被枪毙的军官。被俘的士兵在这一刻,仿佛感觉到内心有一股,无形的枷锁被打破。
现在死里逃生的军官们和那些士兵坐到了一起,一个劲的对士兵们抱拳称谢。那位黑衣青年再次走到台上:
“畅快吗?”
“畅快!”
“将爷万岁!”
“郁州人恩怨分明!你们畅快了,不是说你们身上的罪过就免了!三年劳役!就是你们入关作恶的惩罚!这三年真心实意赎罪的,浑水摸鱼逃罪的!一目了然~
是提前结束劳役、还是加时劳役,凭你们自己的心意!现在,十人一队选出你们自己的队长!功同奖罪同罚!”
等队长选出来,有让十个队长自己推选中队长,大队长~这些队长的臂膀上,带上红色金鹰袖标,已经一二三道杠。
满蒙俘虏对黑衣青年向着自己,露出雪白牙齿微笑的面孔心惊胆战。果然第二天早上的粥停了,全体戏台子前集合。
一位同样剃了光头,圆头宽面颞叶发达的满人,与大伙同样的褐色眼珠子,看的大家直发毛:
“我叫额尔赫,你们中很多人应该认识我,来至黑河以北达斡尔部落的阿尔丹氏。十年前我们一家在部落了,自由的狩猎,快乐的生活。金人来抓丁。年老的太太、达达(祖母祖父)金人嫌老,就一刀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