谛听……


    帝辛望着满身血污，沿着嘴角不断淌落羽毛和鲜血，看上去狰狞无比，不像灵兽，倒更像是一头凶魔的谛听，心中不由沉甸甸的一阵难受。


    谛听的性情最是惫懒，往常见到它的时候，能躺着绝对不站着，而且这家伙很狡猾，却又很纯善，帝辛经常见到，哪怕是如蝴蝶那般的小东西落在谛听的鼻子上，它都舍不得喷气将其赶走。


    可现在，谛听为了地藏道人却是大开杀戒，甚至将一头头苍鹰吞入腹中。


    忠诚，莫过于谛听！


    只可惜，无论谛听如何厮杀，天地间的苍鹰却是怎么都杀不完，越杀越多。


    “吃！我吃！我吃……”


    谛听怒吼声声，不断扑咬，哪怕是已经快要呕出来了，可是却还是带着颤音，大眼睛里泪雨滂沱，怒吼不止。


    “谛听，够了！”


    而在这时，地藏道人的声音缓缓响起，喝止了谛听。


    “主人……”谛听怔怔转过头，看着地藏道人，大眼睛里满是期冀，希望地藏道人可以回心转意。


    “我意已决，谁也改变不了什么……”地藏道人望着谛听摇了摇头，缓缓道：“这是我的心劫，若我心中不寻到一个答案，哪怕是你扑杀尽了这天地间的苍鹰，我也过不了心这一关！”


    “呜呜呜……谛听没用……”谛听一屁股跌坐在地，放声大哭。


    一路追随，一路相伴，从西方教到血海，它很清楚，自家这位主人最是慈悲纯善，却也是最为坚韧之辈，一旦他钻进了牛角尖中，那么，无论是谁，是什么力量，都无法让他改变心中所思所想。


    就像当初地藏道人认为接引道人和准提道人是错的，便不由分说，舍身与血海之中，在其中超度怨魂，甚至不惜终生不得离开血海半步，叛离了西方教，都在所不惜。


    今时今日，虽然局势与血海之时不同，可是，对地藏道人而言，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之处。


    心中未曾寻找到一个答案，那么，就算它真的将这天地间的苍鹰尽数扑杀干净，可是，也没办法让地藏道人走出问心之劫。


    这一刻，它只恨自己的实力太弱，太过无用，没办法帮到地藏道人什么。


    “地藏，善与恶，只在你一念之间！是善是恶，你自行决定！”


    苍鹰群中，那宏大的冷戾之声再度响起，桀桀冷笑不止。


    “聒噪！”


    帝辛闻声，眸光一凛，皇道道域天地倏然张开，覆盖住了那漫天苍鹰，冷喝出声的同时，皇道神玺倏然飞出，锁定了那声音的传来之处，重重轰击而去。


    轰！


    伴随着一声剧烈轰鸣，立刻便有闷哼声响起。


    “帝辛，莫非你想要替地藏杀尽这世间苍鹰不成？只是，你若是杀了它们，便是因地藏而杀，那么，地藏所言的慈悲，还算什么慈悲！为他一人之活，牺牲世间苍鹰，这还是他心心念念的慈悲吗？”


    旋即，妙法天尊的声音响起，愤怒中带着嘲弄。


    帝辛闷哼一声，目光复杂的向地藏道人望去。


    他知道，而今的情况，没有解决的手段，唯一能解决这一切的人，只有地藏道人自己做出决断。


    放弃慈悲，让怀中鸽去死；或者，保留慈悲，替怀中鸽去死！


    舍生而取慈悲，或者舍慈悲而求生！


    为一只鸽子，放弃自身的生命，这看起来似乎是天方夜谭，极为不值。


    可是，这只鸽子在此时此刻，已经不再是一只简单的鸽子，而是地藏道人心中所坚守着的慈悲，是他的问心之劫。


    哪怕是帝辛，都不得不承认，妙法天尊的这手段的确是高明无比，简单一招，便让地藏道人陷入了两难境地，甚至哪怕是已经到了道主境界的他，也没有办法去帮地藏道人什么。


    “地藏道友，你当知道，我并不看重慈悲与否，只看对与错，只看值得与否，在我看来，为一只鸽子，舍弃你的性命，殊为不智！放飞那只鸽子吧，哪怕是放下了你心中的慈悲执念，我也可让天竺之地见得光明！”帝辛沉默良久后，看着地藏道人，一字一顿沉然道。


    “主人，你听到了，大王不介意你选择慈悲与否，放飞鸽子吧！这洪荒之地，不缺你一个地藏行不行慈悲之举，是真慈悲，是假慈悲，你自去做便是，何必拘泥与是否救了一只鸽子！”谛听听到这话，也是跟着向地藏道人连连哀求。


    “地藏，天竺之地败亡已是定局，帝辛道友麾下的玄凤军，终将荡平此间黑暗，无论什么万宝尊者也罢，妙法天尊也好，都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今日，你留下有用之身，未来以慈悲救下更多人，难道不好吗？切莫做傻事，因为一只鸽子，而丢弃了自身的性命！”赵公明也是沉然劝阻地藏道人。


    “你们，不必再劝什么……”地藏道人沉默良久后，脸上笑容愈发灿烂，缓缓道：“我意已决！”


    “地藏，你这个蠢货，洪荒之中，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为了一只鸽子，舍弃自己的性命，这不值得，放弃这只鸽子，留住你自己的性命，你可以救更多的人，难道，你未来救下的人，便不及这一只鸽子吗？难道这洪荒，就只有你地藏是真慈悲，他人都是假慈悲，离了你地藏，便再无慈悲了吗？”


    谛听听到此语，立刻咆哮怒吼声声，语调中极尽愤怒。


    它已经猜到，地藏道人将要做什么，它想要去改变这一切，它要去激怒地藏道人，希望他能改变心意。


    “未来所救之人，是性命，是慈悲；救下这只鸽子，亦是性命，亦是慈悲！性命，无高低贵贱之分，慈悲，无大小之分！我曾立下大愿，救济众生危急与苦难，虽有种种磨难、苦害，与我而言，犹如微风，微风岂能撼动高山河流！为善，捐躯又何妨；为慈悲之事，舍身又如何！”


    地藏道人看着谛听，笑容灿烂，缓缓开口，继而举起了怀中的鸽子，面上宝光缭绕，竟是带着一种解脱和释然之色，更交织着重重圣洁之色，一字一顿喃喃道：


    “若这世间要因地藏亡故，方可证得慈悲！那么，慈悲便自地藏亡故而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