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想做回昔日的人族，还是继续用这水妖面目活下去？


    帝辛一语落下，卷帘大将一愣，嘴唇翕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自从被玉帝从天庭打落流沙河中，成了这水妖，他的噩梦便开始了，他无法想象，自己怎么就从昔日的卷帘大将，变成了这样凶恶的模样，甚至，他都不敢看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他在流沙河之地，一开始的时候，看到有些幼童来河边玩耍，有渔民来流沙河中打渔，还会出言劝阻幼童一二，不让他们涉险，帮那些渔民捕鱼，有一个好收成。


    可没想到，那些幼童和渔民看到他，一个个吓得半死，纷纷大呼妖怪来了，哭爹喊娘，更是向他扔石头扔鱼叉。


    虽然那些东西伤及不到他分毫，可是却让他一颗心变得千疮百孔。


    这也就罢了，沿着流沙河的两岸，更是渐渐流传起了一个传说，说流沙河内有一头吃人的水妖，专门吃童男童女，十恶不赦，早晚有一天，要遭了报应。


    一开始时，他还不知道说的是他，在流沙河中不断巡视，却未曾发现世人口中的那头恶妖，直到有一日，他遇到了一头龟妖，与其交谈之后，方才知道，流沙河两畔之民口中的水妖，说的便正是他。


    这发现，让他伤心欲绝，在河底躲了良久不肯出来见人，最后，他更是自暴自弃，既然旁人说他吃人，那么，他便给自己做个吃人的样子出来，便寻了河底淹死之人的尸骨，将那些人的骷髅脑袋挂在了胸前，让自己更加凶恶，但凡有渔民来流沙河中打渔，便将他们纷纷吓的夺路而逃，将那些靠近流沙河的孩童们用浪涛推走。


    这所有一切，让他的恶妖之名彻底坐实。


    但无论经历了什么，这段时日以来，他心中所最为渴盼发生的事情，便是能够重新变回昔日卷帘大将的模样。


    他每日在流沙河河底向鸿钧道人拜祭，向玉帝求告，希望他们能收回成命，让他恢复人身，回归天庭。


    可他哪里想到，帝辛竟是将鸿钧道人赶去了混沌海中，至于玉帝张百忍，如今也成了洪荒天地中到处流浪的可怜虫，他的那些求告，算是尽数化作了泡影，根本无法被两人得悉。


    这段时日以来，他一直觉得，自己此生只怕都要是这幅十分凶恶的模样。


    可他万万没想到，帝辛让孙悟空和卞庄将他擒拿后，竟然会问他了这么一个问题。


    “卷帘大将，你是人族吧？”


    而在这时，帝辛不给卷帘大将说话的机会，继续向他发问道。


    “我自然是人族！而且我是女娲娘娘在这洪荒天地之间缔造出的第一批人族！”


    卷帘大将闻声，脸上立刻露出傲然之色，仰起头，大声道。


    虽然他不喜帝辛，认为是帝辛造成了他今日的灾劫，可哪怕如此，他还是认可自己的人族身份。


    这是他立身的根本，也是他从不曾忘怀，哪怕是变成了如今这模样，被世人所厌弃，也只是吓唬流沙河畔之民，而没有真的向他们痛下辣手的原因所在。


    “好，既然你认可你是人族，那我来问你，你身为人族，为何不为人族考虑？为何替玉帝张目？这无数年来，人族的境遇何其凄惨，难道你便没有看到吗？你自认人族，为何为虎作伥？难道你便没有发现，现在的人族，才真正成了一撇一捺，大写的人吗？孱弱的人族，现在终于崛起了，终于过上了好日子吗？莫非，你的眼睛是盲的？”


    帝辛冷笑，看着卷帘大将，一字一顿沉然冷喝道。


    “我追随玉帝，就是要向玉帝展示我人族的忠心！人族对天庭恭敬，尊崇鸿钧道人，那么，他们自然会给人族赐予万世安宁！若非是你，现在的人族，过的一定更好！”


    卷帘大将冷哼一声，信誓旦旦道。


    “哈哈哈，可笑！”帝辛听到卷帘大将这话，仰头大笑连连，鄙夷一声后，冷冷道：“这诸天万族，所拥有的一切，何时是靠别人的赐予，皆是用自己的双手，用自己的本事挣来的！我人族，之所以大兴，那是玄凤军用一刀一枪，是大商之民用勤劳和汗水换来的！靠别人赐予万世安宁，只怕是做万年的奴仆吧！”


    卷帘大将嘴唇翕动，可是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虽然不愿意承认，可是却也必须要承认，帝辛说的是实话。


    巫妖两族大兴，不是鸿钧道人赐予的，而是巫族和妖族自身强势崛起所带来的；龙凤两族大兴，也并非是鸿钧道人给予的，而是靠它们自身的实力赢取得到的！


    靠别人施舍，想要得到安宁，太难太难了！


    “玉帝陛下乃是仁德之君，只要我们表现的足够忠心，一定会让他回心转意的！”


    下一刻，卷帘大将用力摇了摇头，如要坚定自己的信念般，道。


    “回心转意？那我问你，当初向人间降下天道浩劫神兵？你可知道，那一场浩劫之中，我人族陨亡了多少人？”


    帝辛漠然一笑，起身走到卷帘大将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字一顿道。


    卷帘大将身躯微颤，脑海之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天道浩劫神兵垂降，风暴、干旱、冰雪、地动、瘟疫笼罩了人世间的那一幕，无数人族的哀嚎声，就像是魔音般，笼罩他的脑海，叫他痛不欲生。


    “那一番灾劫，虽然朕等施援及时，可是，人族陨亡者，却依旧又七十六万之巨！”帝辛看着卷帘大将的模样，一字一顿，缓缓道出一个惊人无比的数字之后，看着卷帘大将，一字一顿道：“那时候的你在做什么？向玉帝哀求吗？向玉帝表达忠心吗？他可曾被你的忠心所打动？”


    卷帘大将沉默不语，浑身颤抖的更加剧烈，脸上的痛苦之色也更加浓郁。


    帝辛没有说错，灾劫降临的那一刻，他的确是痛不欲生，却无可奈何，只能跪在玉帝的面前不断叩头哀求，希望他能够收回灾劫，可惜，他磕得头破血流，将凌霄宝殿上的金砖都磕碎了数块，却什么也都没有改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无尽的天道浩劫神兵在人间肆虐，夺走了无数同族的生命……


    良久良久后，卷帘大将仰起头，通红的双眸之中仿佛有泪水在打转，声音嘶哑无比道：“他的确未曾感动，人族也的确死伤惨重，可是，即便那样，人族也只是陨亡七十六万而已！若你不收手，等到那时，陨亡的何止是七十六万，人族势必要尽数毁在你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