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哥刚摔在地上就猛地爬起来。


    他要重新回到通道当中，回到冥界！


    “让我回去！”


    鸡哥目眦欲裂。


    林科冲过去过去拦住他，说：“你疯了吗？以普通人的身躯，毫无保护的进去空间通道，踏入进去的瞬间你就会死的！”


    空间裂缝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被空间裂缝卷起的尘埃重新悄然落地，一切重归宁静。


    飞行器缓缓降落，不等舱门完全打开，胡尼就不顾危险，迫不及待的自缝隙中钻了出来。


    他重重摔在地上，手掌、手臂磕破，流出血。


    胡尼像是感知不到疼痛，爬起来跑到鸡哥面前，一双干瘦的手臂，如同铁钳般抓着鸡哥的肩膀，大吼：


    “我女儿呢！拉斐尔，她为什么没和你一起出来？！”


    这不仅是胡尼的问题，其他人同样有一样的疑问。


    鸡哥和拉斐尔是一起坠入冥界的，刚才鸡哥明显是靠审判天平的力量走出冥界的，那为什么拉斐尔没有一起走出来？


    又或者遇到了危险？


    可鸡哥是普通人，拉斐尔是四阶的超凡者，就算她的能力不适合战斗，但论逃命和隐匿能力，在场这么多人，还真没人能比得过她。


    鸡哥与众人目光对视，眼眶愈发通红，说：“她选择留在冥界。”


    ……


    几分钟前。


    鸡哥朦朦胧胧间感受到了刺骨的寒冷，他被刺痛冻醒过来。


    因为李修和图坦卡蒙的战斗，太阳神仪式被中断，冥界和现实世界的规则纠缠也缓解了些许，鸡哥的伤势恶化得到了片刻的停歇。


    他恢复意识，睁开眼，就刚好与悬在空中的拉斐尔对视。


    她的状态十分诡异，宛如即将破碎的精美瓷器，全身上下布满了各种大大小小的密集裂痕。


    在裂痕的缝隙中，正在源源不断的向外渗透着漆黑的光。


    刺骨的寒冷正是黑光带来的。


    “拉斐尔！你这……怎么回事？”


    鸡哥没有问“你还好吧”之类愚蠢的问题，即便是白痴也能看出拉斐尔的状态很不对劲。


    他直截了当的询问：“我要怎么帮你？有什么我能做的？”


    拉斐尔笑着摇头，“没有了，现在这样，我很满足了。”


    因为和图坦卡蒙的联系，拉斐尔“看”到了现实世界发生的事情。


    李修没有辜负她的期望，成功击溃了那位传说中的最强法老，把世界的结局从亡灵国度拉回到了正轨。


    最重要的是，谁都没有死，皆大欢喜的结局。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仅仅是……


    她死了而已。


    “放屁！”


    鸡哥强撑着站起来，眼中满是对拉斐尔话语的愤怒，但是在这份愤怒深处，是令他不寒而栗的恐惧。


    他恐惧于无法反驳眼前的少女。


    她要死，准确说，她已经死了。


    在鸡哥的注视中，拉斐尔身上的每一条细微的裂缝，都对应着数百万条因果之线。


    为什么？


    凭什么？


    一位高中都没毕业，整天耍小聪明，偷奸耍滑，好吃懒惰，一有不顺，就喜欢张开嘴，用小虎牙咬人的傻姑娘。


    就这么一个人，为什么要承载如此多的因果。


    她又不是图坦卡蒙那个疯子？！


    鸡哥一瘸一拐的走过去，他双手抓住一把因果之线，猛地一扯。


    一根根脆弱的因果之线断裂。


    不等鸡哥浮现笑容，一条条新的因果之线生成。


    鸡哥不愿意认命，他奋力撕扯因果之线。


    这一举动落在旁人眼中，就像是胡乱抓着空气的疯子。


    但拉斐尔清楚他在做什么。


    “没用的，我答应他了。”


    “谁？”


    “我那位不称职的祖先。”


    “图坦卡蒙？”


    拉斐尔微微点头。


    就在图坦卡蒙被击败，漆黑烈日碎裂，他自空中坠落后，图坦卡蒙用最后的意志，为了保护他所热爱的国度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以自身三阶巅峰的灵魂为柴薪，帮助李修迈过三阶的门槛。


    得到了李修的允诺，图坦卡蒙在现实世界找到了他的接替者。


    而第二件事，就是精神来到冥界，找到了陷入濒死的拉斐尔。


    若不是苏小雅驾驶飞行器突然杀出来，图坦卡蒙已经重新夺回了冥界之力。


    虽然在最后关头被阻止了，但他和拉斐尔的力量争夺，不是绝对的0或1，而是一个不断互相碾压的进程。


    弱者，会在争夺中不断被磨灭、消亡。


    图坦卡蒙战败，拉斐尔理论上成为了胜利者，得到了冥界之力，可她的身体早已在之前的争夺中彻底消亡，灵魂几乎粉碎，距离消散也只有一步之遥。


    图坦卡蒙消耗残存的力量，重新凝聚了拉斐尔的灵魂，并顺手把操控冥界之力的办法灌注到了拉斐尔的记忆中。


    把拉斐尔复活后，图坦卡蒙很真诚的表达了歉意。


    “……抱歉，我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祖先，但我实在不知道拜托谁。”


    图坦卡蒙温柔的说：“我想请你成为冥神，借助审判天平的能力，把你的力量辐射到现实世界，守护美尼斯的天空。”


    拉斐尔愤愤说：“我凭什么要帮你。”


    “孩子，你没必要帮我。如果你想，我能给予你应有的宁静死亡，永不会被打扰的死亡。虽然我很想给你更多，但这是我唯一能拿出来的东西了。”


    “不过，现实中有我牵挂的人，也有你牵挂的人，为了他们，我厚着脸皮恳求你，接过冥神的权柄。”


    拉斐尔思考了良久，以她胆小、怕麻烦的性子，很想说不管不管，放我回现实。


    可她不是小孩子了。


    自从父亲失踪的那一天起，她就不是小孩子了，她本以为再次见到父亲，自己会恢复孩子气。


    然而，在见到父亲后，拉斐尔第一时间想的，不再是躲在父亲背后，而是把父亲守护在背后。


    拉斐尔想了很多，第一次觉得思绪是如此沉重的事物，过了许久，说：“我答应你，只要我还存在一天，冥界的黑日，就会永远绽放光芒；现实世界的天空，就永远不会被邪神的仪式玷污。”


    图坦卡蒙很想说，比起那位存在，我们才是邪神。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微笑的点头，最终，化为灰尘散去。


    这就是图坦卡蒙给世界留下的第二份礼物：来自冥界的保护。


    虽然这份力量比图坦卡蒙设计的太阳神计划弱小很多，但至少能阻止天空仪式的进程。


    这就足够了，剩下的……就交给命运吧。


    拉斐尔选择接受这份力量后，这份庞大的因果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望着眼前还在胡乱挥舞双手的鸡哥，说：“别抓了。”


    鸡哥不理会。


    “别抓了，没用的。”


    鸡哥依旧不理会。


    拉斐尔难得的温柔被消耗干净，她啧了一声，嫌弃的说：“不许动！”


    话音刚落，一道无形的波纹扩散，整个冥界随之震颤，鸡哥瞬间被无数的力量定在原地，一动都不能动。


    “哎？”


    拉斐尔抿了抿嘴唇，本来还因为死亡消沉的神态，一下就精神起来，眼睛biu~的亮了起来。


    接连下达命令：“坐下、趴下、站起来、握手、转圈。”


    鸡哥如同训练有素的胖金毛，毫无反抗的乖乖执行命令。


    拉斐尔笑的前合后仰。


    “哈哈哈……看到这一幕，就算是死，我也瞑目了……”


    拉斐尔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举起审判天平，不需要蓄力，也不需要过多的咒语、酝酿，只是一个念头，鸡哥的虚拟心脏就出现在天平上。


    心脏向下沉，很显然，鸡哥的品性没有通过审判天平的判决。


    然而，刚下沉了一点点，拉斐尔就强行用另一只手把下沉的心脏举了起来。


    审判天平发出悲鸣，一条空间通道出现。


    拉斐尔深深望着鸡哥，试图把他的样貌铭刻在心里，说出了最后一条命令：


    “出去，然后……好好活着。”


    鸡哥盯着拉斐尔，眼眶发红。


    审判天平需要活人的心脏为祭品才能发动，如果他走了，整个冥界不可能有第二个活人！


    通过因果之线，鸡哥知道了在现实世界中，图坦卡蒙仪式已经崩坏，没有再次进来的途径。


    拉斐尔将永恒的、孤独的困在冥界。


    这是世间最为痛苦的折磨。


    鸡哥死死咬着牙，他想要挣脱束缚，想要去拉着后面的傻姑娘一起走，最终，却只能一步步走入空间通道中。


    几秒后，通道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