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父母、弟弟、还有那两个试管婴儿。</p>
他母亲一手牵着弟弟，他父亲两只手个抱着一个婴儿。</p>
李威远眼眶霎时红了。</p>
他死死咬住唇，才不让自己的哭声溢出来。</p>
李母哭得泪流满面，李父要好点，但还是眼眶红的厉害，显然心情也很沉重。</p>
李母伸出手，带着哭腔地叫李威远，“小远。”</p>
李威远心尖一疼。</p>
但他转瞬又想到以前父母因为弟弟对自己的冷落，心里那点感动和懊悔顿时烟消云散。</p>
“别叫我！”他固执地别过头，不去看李父李母。</p>
李母哭得更厉害，简直上气不接下气。</p>
她哑着声音解释：“小远，对不起，当初是爸爸妈妈对不起你，你，你能原谅我们吗？”</p>
当初他们得知小远想要借吴丛林的命来维系他自己的命时，心里本能地开始害怕。</p>
害怕他的冷血，害怕他们夫妻有朝一日也会被他那样对待。</p>
吴丛林跟他关系有多好，他们夫妻都看在眼里。</p>
而且吴丛林从小到大，对他都很照顾。</p>
对于这样一个好朋友，他都能狠得心下手。</p>
这样一个冷血的儿子，他们心里开始抵触。</p>
尽管内心很抵触，但心底深处，还是很想和儿子好好过。</p>
在这样的纠结下，他们怀了第二个孩子。</p>
原本她是不想要的，但是奈不过婆婆劝说，最终留下了第二个孩子。</p>
第二个孩子平安降生，眉梢眼角和清澈的黑眸，跟小时候的小远一模一样。</p>
他们不受控制地把爱意转移到第二个孩子身上，对于小远，又爱又怕又憎，情绪纷乱。</p>
他们没办法再像当初那样无条件地爱护他，为了防止自己难过，也为了避免更加深的伤害小，他们夫妻决定疏远他。</p>
只是他们没想到，这个决定居然促使他对亲生弟弟下手。</p>
那天下午，他们夫妻回到家，一进大门，就看到地上一地血迹。</p>
看血迹的形状，是小脚丫。</p>
家里有这么小的脚丫的，只有一个。</p>
他们往里走，发现第二个孩子一动不动躺在客厅中央的地板上。</p>
他身下，是一个阵法。</p>
那个阵法，没人比他们夫妻更熟悉。</p>
那是道长说的“借命之术”的阵法。</p>
他们夫妻在小远房间发现了他，他像个没事人一样躺在床上睡觉。</p>
那是他们夫妻第一次骂他。</p>
然后，他就跑了。</p>
此后将近十年，他们夫妻再也没见到过他。</p>
第九年的时候，他回来了。</p>
这些年里，他们夫妻想了很多。</p>
也深深地忏悔了很多，他们想弥补自己做过的事。</p>
他们当初就不该差别对待两个孩子，不该把对他的恐惧转移成对另一个孩子的爱意。</p>
两个孩子都是她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他们夫妻应该一视同仁爱护。</p>
如果······他们当初克制恐惧，对小远多一点关心和爱护，他或许就不会走上这条路。</p>
所以当小远来借他们命的时候，他们心甘情愿让他借走。</p>
这不仅出自父母对子女的爱，更多的是忏悔。</p>
对以前所做事情的忏悔。</p>
李威远缓慢地摇头。</p>
李母眼中光亮渐渐黯淡。</p>
李威远颤颤巍巍爬起，脚步蹒跚而踉跄地走出病房。</p>
程真和霍然想拦，被吴丛林叫住，“不用拦他。”</p>
应该给他点空间，让他静一静。</p>
李父李母想要追出去的脚步也因为吴丛林这话而顿住。</p>
他们手足无措地站在病房里，片刻，他们对林苏深深鞠了一躬，“大师，能否让丛林也看到我们？”</p>
他们有些话，想对吴丛林说。</p>
林苏侧头看向吴丛林。</p>
吴丛林：“乖宝，怎么了？”</p>
干嘛这样看着他？</p>
林苏：“他们想见你。”</p>
他们？</p>
李威远父母？</p>
他们见自己做什么？</p>
吴丛林只是想了几秒，点头答应，“好。”</p>
林苏将通灵液递过去，一本正经道：“老师，一滴一百。”</p>
吴丛林：“等会给你转。”</p>
林苏点头。</p>
吴丛林给左右眼各滴入一滴通灵液，眼前的画面顿时不一样了。</p>
他站直身子，“李叔李婶。”</p>
李父李母歉疚地看着吴丛林，“对不起丛林，是我们没教导好小远。”</p>
从他们离世那年到现在，他们一直跟在李威远身边。</p>
目睹他的痛苦、悲伤、快乐和无助。</p>
作为父母，他们欠吴丛林一个道歉。</p>
吴丛林摇头，“李叔李婶，你们言重了。”</p>
正在这时，窗户外传来有人大声呼喊：“快来人啊！有人跳楼了！”</p>
病房里的所有人俱是一惊。</p>
吴丛林一拔针头，一阵风一样冲到窗边。</p>
事情刚发生，所以楼下并未聚集许多人，只有零散的几个人围上去。</p>
人群中央，是躺在血泊里的李威远。</p>
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可以看到身子还在小幅度抽搐。</p>
他还活着！</p>
“快救人！快去救人！”吴丛林回头，急切地催促。</p>
程真和霍然已经离开病房，往楼下赶。</p>
他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有医护人员对李威远进行抢救。</p>
李威远目光死死地看着他们，嘴唇喏喏：“帮我，帮我······”</p>
他说话的声音太小，几乎气若游丝，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p>
两人只能勉强用唇语辨认。</p>
“帮我跟，跟你们老师道，道歉······”</p>
他拼尽全力说完这句支离破碎的话，而后手臂彻底失力垂下。</p>
“病人没心跳了，快点！”身穿白大褂的女医生一边催促，一边翻身跨在担架车上，有频率地给李威远做心脏按压。</p>
担架车被快速推进急救室。</p>
程真和霍然守在急救室门口。</p>
没一会儿，吴丛林和林苏，还有李父李母鬼魂一起赶来。</p>
李母几乎都要哭晕厥。</p>
她作势就要闯进急救室，被李父拦住。</p>
“老李，小远，我要见小远。”</p>
李父眼神凝重，一下一下安抚李母，“小远会没事的······”</p>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p>
一个小时后</p>
急救室的灯灭了，接着急救室大门从里面拉开。</p>
几名医护人员一脸沉默地推着担架车出来。</p>
“抱歉，我们尽力了。”</p>
李母鬼魂尖叫一声，晕了过去。</p>
李父强撑着扶住李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