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宋千流的话，狄仁杰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
几息之后，他只得叹了口气说道：“千流，朝廷尚且没有败坏到这种地步。”
“陛下也是圣明天子，并非滥杀功臣之人。”
“否则姚阁老和苏温公等人又岂能得活。”
“我又如何能够身居此位！”
宋千流笑了笑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正如怀英兄所言，我立下这等功绩，朝中文武又会怎么想？”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狄仁杰闻言也苦笑了一声。
“千流，这满朝文武在你眼中竟是贼一般？”
宋千流此刻眼中爆出几分精光。
“满朝文武不过都是窃国贼罢了！”
“所窃乃是百姓之九州万方！”
狄仁杰愣了一下，随后摇摇头说道：“我等也是朝廷官员。”
“我等岂不是也都为窃国贼？”
宋千流点点头。
“我何曾说过你我不是呢？”
狄仁杰一时无言以对，
最后只得拍了拍宋千流的肩膀说道：“千流，事情可能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言毕，狄仁杰扭头对着几个武官说道：“你们速速召集斥候，等到城外叛军撤退，便跟上去查看情况。”
武官们拱手应诺。
宋千流看了一眼城外的叛军。
随后便带着随从和亲兵走下城墙。
方才狄仁杰和宋千流所言已经传到了周围的文武耳中。
在宋千流和狄仁杰先后离开城墙后。
留守的文武官员们当即议论了起来。
“蓝田侯所言确实有些骇人听闻。”
“这九州万方乃是陛下之天下。”
“又怎会是什么黎庶之九州万方？”
“而且我等若为窃国贼。”
“那他这个窃国贼又有什么资格说我们呢？”
“早就听闻此人狂傲之名，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文武们的议论，宋千流自然是听不到的。
他回到府衙之后，直接打发随从去休息只留下几个亲兵驻守。
狄仁杰看了一眼宋千流的房间，微微叹了口气。
随后走到大堂之中开始写起了上书。
城外的叛军没用多久便收拾妥当。
魏思温没有丝毫犹豫，带着主力便向着西面撤退。
留下的两千兵马将部分带不走的物资直接付之一炬。
下邳城中的文武官员看到叛军是向彭城发现移动。
连忙去汇报给了狄仁杰。
狄仁杰闻言神色一紧。
“不必胡乱猜测，速速派出斥候！”
前来汇报的武官连忙拱手应诺。
随即下邳城的城门被打开，
护城河旁的吊桥也被放下。
一个斥候团，两百名斥候蜂拥而出。
此刻，狄仁杰则敲响了宋千流的房门。
“千流，叛军向西遁逃。”
“可能前往彭城了！”
躺在床上的宋千流闻言起身打开房门。
“怀英兄，叛军西去了？”
狄仁杰点点头。
两人随即走到院中的小亭之中坐下。
“彭城有怀英兄高徒曾刺史驻守，这叛军不足两万人只怕一时间难以攻下。”
“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去支援过去。”
狄仁杰摸了摸胡须。
“所以我推测这可能是叛军的最后一计。”
宋千流当即笑着说道：“调虎离山？”
狄仁杰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随即又补充道：“但是不排除叛军前往徐州劫掠。”
宋千流眉毛一挑。
“我率军离开彭城前叮嘱过曾刺史，让他不要急着收复徐州的城池。”
“徐州可都还是叛军占据着城池。”
说完话，宋千流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唉，他们倒也可能去徐州劫掠。”
“毕竟他们此番退回淮南道后，只怕短时间不会北上了。”
“在他们看来，与其坐视徐州重新被我们收复。”
“倒不如劫掠了徐州，给我们增加恢复徐州秩序的难度。”
“魏思温其心可诛啊！”
“怀英兄，我们要不要调一万兵马追击他们，即便不和他们交战，也迫使他们快些从徐州南下。”
“如此可保徐州之太平！”
狄仁杰也跟着叹了口气。
“我就是担心他们会劫掠徐州。”
“如今彭城兵马只有数千，想要阻挡叛军劫掠是不可能的。”
“但是这可能也是叛军的计谋。”
“如果千流率军追击，被叛军这小五万人伏击，那一切都完了。”
“所以...”
狄仁杰没有继续往下说。
但是宋千流已经明白了。
不管是派兵追击还是宋千流亲自率军出击。
都有被叛军伏击的风险。
反正如今徐州境内只有彭城是朝廷的势力。
其他的县城都投了叛军。
你们叛军劫掠自己的地盘，和我朝廷有什么关系？
说白了，就是直接开摆呗。
然后等到叛军劫掠完毕。
徐州百姓知道叛军之残暴。
定然会渴求王师前来。
届时王师一到，铲除奸贼，恢复秩序。
百姓们人心归附。
拿出来也算是一件功劳。
至于那些被劫掠的百姓与王师何干？
是你们“自愿”投效叛军。
朝廷不治罪于你们，就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你们还敢抱怨？
宋千流忽然大笑起来。
“怀英兄，你要坐视徐州百姓被劫掠？”
狄仁杰见宋千流点破了那层纱。
便也不再委婉暗示。
“千流，如今出兵可能被叛军伏击，届时下邳和彭城都会陷入险境。”
“若是下邳和彭城失守，叛军便可肆意北上。”
“我们固守下邳，即便彭城失守，我们也有机会反败为胜。”
“叛军劫掠徐州多半只求财货，应该不会大肆对百姓动手。”
“况且，那些百姓从贼...”
宋千流抬手打断了狄仁杰的话。
“怀英兄，官吏代表百姓从贼。”
“百姓可能连叛军都没见过，便稀里糊涂成了‘贼’。”
“那我倒要问问。”
“朝廷准备如何处置那些从贼反叛的官员？”
“是尽数诛杀，夷灭三族？”
“还是降级留用？”
“嗯？”
“怀英兄你告诉我？”
“总不能献城从贼的官吏自罚两杯了事。”
“被从贼的百姓却要遭受无妄之灾吧？”
狄仁杰沉默不语。
宋千流也不再多言。
在这个摆烂的时代，轻微摆烂便显得鹤立鸡群。
可是就该摆烂吗？
各国都在摆烂，我也摆烂这就对吗？
当摆烂成为习惯，亡国有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