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殿中发生的惊心动魄,除了江琬没有人知道。
至少在皇陵这边的大部分人,暂时还不可能收到甘泉殿那边的消息。
眼下风云狂涌,大家也顾不得其它,只想着赶紧将永熙帝的棺椁送入陵寝中。
不然还能怎么办?
难道真的暂时停下来,等钦天监再重新测算一个吉日或吉时,然后再将先帝入葬?
这个事儿能这么干嘛?明显的不能!
既然齐王这位新帝都喊着快下葬,快下葬,那就快下葬吧。甭管这时候突然变天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上天警示,眼下这关头也顾不上去详细探究了。
反正就是硬着头皮,快点,再快点!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然,实际上其实并不久。
主要还是因为眼下情景混乱,大家心中都很煎熬,无形中就显得这个时间像是过去了许久一般。
终于,负责为先帝抬棺的人们抬着这个沉重的棺椁,浩浩荡荡地冲入了陵寝之中。
等到一切平定,云住风散,所有人都好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般,颇有心疲力竭之感。
钦天监与礼部的官员一起联合主持了最后的仪式,又有镐都有名的高僧与真人轮番上阵,祝祷法事。最后,皇陵闭合。
这一套繁琐的仪式,且不细谈。总之,对所有的人而言,这大概都算得上是一种沉重的挑战。。
不是说这套仪式有多累人,累人自然是累人的,但最主要的,还是累心。
齐王之后都是恭敬谨慎,战战兢兢的,不敢再有分毫乱起幺蛾子的念头。甚至,他往常会不时去窥看杨太师眼色,这回竟也不看了。
江琬悄无声息地跟在秦夙身边,也跟着他参与了仪式。
她施展壶中日月术,几乎没有人能看透她的行藏,除了秦夙。
秦夙在跪拜时,目光有时会转到江琬那边,这个时候他的眼神就会像是被阳光晒化了的霜雪一般,流淌出几分脉脉温情。
江琬也不必多说什么,只需回他一個浅笑,便已经是给他莫大安慰了。
等全套仪式结束,皇陵封闭,齐王回头一看,却发现不知何时,一直给他一种沉重压力的秦夙竟已是不见了!
是的,秦夙在仪式结束那一刻就自行离开了。
他留下来参与送葬仪式,并不是为了全自己的名声,也不是怕新帝这边拿住话头说他什么,最主要的原因其实是,他本身就想要送永熙帝最后一程。
一世父子,从前纵是有再多恩怨,今后他可能也会有更多私心,但不论如何,送永熙帝这最后一程,秦夙还是想做的。
不是为了做给别人看,仅仅只是秦夙自己愿意这样做。
至于做完以后,是不是还要跟齐王告个别,又在京中众权贵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自己的态度……这种种,秦夙却是懒得理会了。
——走便走了,你待如何?
他就是有这样的底气。
齐王不打算如何,齐王甚至是松一口气的。
好得很,这个瘟神可算是走了,再不走的话,他要还杵在跟前,齐王……齐王是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应对。
打又打不过,阴谋手段的话……好像对秦夙也不是特别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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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在这个混乱的世道,拳头大就是硬道理。当一个人的个人武力达到一个顶点的时候,再要对付起来就真不是那么容易的。
齐王甚至不敢随便往秦夙头上扣帽子,因为他要是给秦夙安罪行,那势必就要想办法出兵去拿下这个“乱臣贼子”。
可是打不过啊!
这要是出了兵还给秦夙逃了,又或者是被这个恐怖的楚王给反打上来,那后果,真不是齐王目前能承担的。
丢脸是一方面,就怕还丢命。
粉饰太平不好吗?他甚至宁可将丹凤门前被秦夙打脸那一段当做不存在,反正缩着头,大家一起自欺欺人吧。
说白了,这个“齐王”,他其实就是怂。
他比真齐王,要怂得多。
当然,齐王曾经期待过密贵妃可以对付得了秦夙。他也知道密贵妃颇有一些诡异手段,所以密贵妃原先说要秦夙在蓬莱殿中呆足三日,而秦夙也确实是呆足了三日——
有这一个前提,永熙帝入葬时,齐王也是真的做好过准备。一旦秦夙真有什么异常,中了什么阴招,那齐王是完全不介意扑上去痛打落水狗的。
可惜,先帝入葬时,异常确实是出现了,却不是出现在秦夙身上。
而竟是天时变化!
当时那一股怪风就刮得齐王透心凉,刮得他再不敢轻举妄动。
齐王当然不知道,其实这股怪风根本就是因为秦夙才出现的,他还以为这跟秦夙无关呢。
但是,知道不知道,这也都不重要了。
就在秦夙与江琬离开后不久,齐王那边也终于接到了密贵妃离奇死亡的消息。
这一消息无疑又给京城那边带来了不小的震荡与风暴。
毕竟,齐王登位后,密贵妃就不再只是先帝嫔妃了,她成了太后!
太后暴毙,还是刚好暴毙在先帝下葬的时刻,这谁能不多想?
齐王顿时陷入了一个无比尴尬的境地。
而另一边,江琬与秦夙带着游冀等护卫,又带着一众江氏族人,却已是踏上了返回晴州的路途。
齐王那边完全分不出人力来追管江氏举族出逃之事了,江琬一行拖着总数达到上千人的大队伍,就这样过望河,过建州,过九江,过荆州……
竟是顺顺利利地一路返回了晴州。
即便这个队伍中还有像清平伯夫人这样的柔弱贵妇,也有七旬的老人,襁褓的孩童,甚至还有一些残疾人……
是的,江氏族人众多,部曲也很多。
其中不乏上过战场,最后留下残疾的那种。
这些人江琬也都给带出来了。
既然是举族出走,当然没有落下他们的道理。
反正,有这么多的高手护持,还怕谁来堵截他们不成?
如此,一晃大半个月过去,京城那边是怎样的天翻地覆,江琬这边暂时是懒得理会了。
他们在最炎热的五月中旬,回到了晴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