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琬听秦夙详谈巫州。
秦夙道:“巫州多雨,多山,耕地稀少,光只是依靠本土耕种的话,巫州百姓其实很难获得足量的粮食活命。”
“所以除了需要打猎,巫州人往往还需要从周边地界购入粮食。”
听到这里,江琬就没忍住插了一句道:“所以巫州人,还常常需要到晴州这边购入粮食?”
晴州巫州是交界的,巫州人要购粮,自然是晴州这边最方便。
当然,他们也可以去面向其它州县购粮。
比如在巫州更西边的邵州,更南边的浔州。
秦夙道:“是。。邵州同样多山地,虽然不似巫州这般瘴气遍布,虫蛇满地,以至于普通百姓出了寨子都生存困难,但粮食产量却也不够多,能堪堪满足本土都算是勉强,很难再大规模往外卖出。”
“浔州更甚,浔州更偏南方,是百夷诸族聚居之地,深受扶南国的影响,甚至比起巫州还要排外。”
说到这里,秦夙竟是轻轻叹息了一声。
“当年最为繁盛时期的大魏都未能统一扶南,只能将其划为邦国。浔州地势险恶,人口稀少,民风彪悍,不是王化之地。”
“其实,浔州虽是在大周版图之上,实际上我大周从立国起,却甚至没有派遣过哪怕一个刺史到浔州去。”
所以,浔州虽不曾像扶南一般独立成国,但实际上要将其当做是边界小国来看待也是可以的。
浔州人口也少,也不擅种植,同样不可能为巫州提供粮食。
巫州又怎么同浔州交流呢?
至少巫州人还接受朝廷派遣的刺史,名义上他们还是臣服大周的。浔州完全就是个三不管,大周朝廷因怕丢脸,索性都不派人过来。
当然,主要也是浔州这边物资贫乏,朝廷向来将其视为南蛮之地,因此也懒得费心收服。
总之就是,除了晴州,在周边地带,巫州很难再接触到其它的粮食供给方。
秦夙道:“当初在晴州界碑处,巫州人反而先跑出来,火急火燎地想要阻拦你我,自然也是因为对巫州而言,晴州极为重要。”
“琬琬,你只需治理好晴州,使晴州日渐繁华。巫州百姓能知晓晴州这边的好,却偏偏沾不到晴州发展带来的好处,反而只能眼睁睁看着。”
“尤其是等到粮食收获的时候,巫州百姓再缺粮少食,自然就更要动摇了。”
“两边对比,明明都是楚王府的封地,晴州能够蒸蒸日上,百姓都能有衣穿,有粮吃,巫州那边却只能够凄风苦雨,忍饥挨饿。百姓们又不是傻的,又岂能不生出不平之心?”
“这便是民心,更是阳谋,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首要关键。”
“上兵伐谋,伐的便是民心,是发展,是根基。”
“如果一早就以巫州豪强不服王化为名义发起战争,想必只会激起当地百姓的逆反心理。到那时,即便我们能够在表面上将巫州收服,可实际上要想真正令他们归心,却只会更难。”
“因为在那种情况下,我们不是他们的统治者,反而是他们的仇人。”
“再者,战争总是令百姓更为困苦。琬琬,我知晓你的心意,你是必然不愿将百姓卷入战争中,使其更苦的。”
说到这里,秦夙不但是目光温柔地看着江琬,更伸出一只手执起她的手。
每一处微表情,每一个动作,无不述说着一个词:含情脉脉。
真的,说这是最高版本的彩虹屁,那也是半点都不为过啊!
江琬一时间竟不知是该飘飘然一下,以示对秦夙这个超级彩虹屁的敬意,还是实实在在地羞赧一下,老实跟秦夙剖析:自己其实没有那么高尚,也没有那么高瞻远瞩。
真的,她那么厉害,全靠楚王殿下脑补。
秦夙今天要是不这么仔细地讲解巫州与周边各地的形势关系,江琬甚至都不知道原来晴州是巫州的粮仓。
惭愧,她一门心思在晴州搞基建,一时间其实根本就是将巫州给忘了。
当然,也不能说全忘了,最开始她确实也是有规划的。
但她的规划——不说也罢。
其实她就是想着,先用顶级的武力打击巫州那边高层人物的傲气,再用痴情水的毒来消磨他们的锐气,然后用晴州这边的发展,来打击他们的志气……
总之就是跟晴州这边这一套差不多的做法,用威慑法一点点、层层升级式地逼迫巫州豪强势力臣服。
他们要是再不臣服,她就亲自去一趟巫州,挨个儿把他们的首领打一遍!
咳咳,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哪里有秦夙说的那么高端?
惭愧,惭愧……
江琬终于脸泛了红霞,到底没有那么厚的脸皮接受这么高端的彩虹屁。
所以,真正会阳谋的是秦夙,不是她呀。
她虽然仗着现代人的眼界在晴州大搞基建,可真要玩阴谋阳谋的话,大概率……可能应该还是玩不过眼前这位吧。
亏他以前还总说自己除了武功什么都不会,江琬现在忽然生起一种感觉:好家伙,这不会是秦夙骗她拼命帮他工作的借口吧?
好啊,阴谋都玩到自己王妃身上来了。
真不愧是皇家出身,科班的!
念头这么一转,江琬看秦夙的眼神就有些复杂了。
秦夙怔了下,道:“琬琬?”
江琬两颊生晕,到底说了实话,道:“其实我没想那么远,当初是有计划,但当初的计划很粗暴……”
她简单说清楚了自己的计划。
当然,关于秦夙有意骗她工作的这个“阴谋”,她就不说了。
这其实是她内心深处的一种自我调侃,并不真的认为秦夙在对自己施展阴谋。
秦夙对她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态度,江琬心里是有数的。她并不觉得自己是被骗了,她十分遵从自己的内心,相信自己的感觉,也相信秦夙的情意。
两人之间经历的所有都做不得假,也值得江琬相信。
当然,万一,万一真要是她“自作多情”……
哼!那她也认栽了,愿赌服输,谁还输不起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