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城表示沈棠这样想就太过小心眼儿了。
“老夫并非输不起,输就是输,没什么不好承认。”魏城癖好古怪,但行事作风也称得上磊落二字,“你放老夫与叔父一马,冲这点老夫都干不出背后捅刀的事。”
沈棠意味深长点头:“你确实做不出。”
话外之音,魏楼干得出来啊。
要不是云·灭霸plus·达要灭世让双方争斗毫无意义,她对这对叔侄也不放心。
别看魏城脑子空荡荡的,但他不傻,听得出沈棠在阴阳怪气自己:“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永生教不过是拿来打发时间的玩意儿。那些暗桩,老夫也没兴趣联络。”
沈棠哦了一声:“还真有暗桩。”
魏城:“……”
沈棠也没将魏城逼得太狠,免得这具骷髅破防暴怒:“我不管你们肚子里打什么如意算盘,下次过来记得走正门,别蹲屋顶。这次我不计较,下次就当反贼处理。”
魏城对此不置可否。
他这次过来就是想看看沈棠兵马打到哪里,跟先主的武国相比如何,回去也好跟叔父有聊的内容,顺道再跟沈棠提个醒儿。
沈棠抬眼,淡定以对:“提醒?”
魏城:“永生教,你自己看着办。”
沈棠脑袋冒出好几个问号,连带看魏城的眼神也添了微妙:“你在教我做事?”
魏城眼眶中的火焰不规则跳动,透着一股心虚:“永生教是闲着无聊,建立愚弄众神会的。老夫不管事,叔父帮忙代掌。”
永生教的教义纲领都是魏楼随手瞎编的。
叔侄俩都知道这东西就是个笑话。
再荒诞笑话的玩意儿,要是对自身有利也会得到推崇和大力宣传。无数愚民虔诚追随,世家勋贵、王公贵族也揣着明白装糊涂,对永生教趋之若鹜,心甘情愿献上无数珍宝当供品。这些人未必真的信奉永生教,不过是教义纲领有利于自身,方便他们拗曲作直。
永生教在这些“信徒”积极热情推动下,规模迅速扩张,许多人因此晋升为“供奉”,以“供奉”身份向愚民布道。庶民识字不多,看到的教义纲领也是抄本,内容如何解读全看“供奉”的本事。免不了有“供奉”借着教义给自己谋私,故意曲解原意、夹带私货。
规模越大,扭曲越严重。
直到传下去的教义跟原版的相差甚远,某些内容甚至背道而驰。叔父魏楼不是不知道这些,但他不管,任由永生教这颗种子野蛮抽芽生长,这个例子也加重魏楼对邪教的偏见与厌恶——所谓的神,有几个不被民间信徒肆意打扮?与其说拜神,不如说拜人心。
人心有多黑暗,投映人心的神就有多脏。
魏楼没料到半路会杀出个沈幼梨。
魏城道:“事到如今,只能尽量弥补。”
沈棠闻言差点儿无语。
“你的弥补方式就是提醒一句?”
魏城反问:“不然呢?”
他是不可能效忠先主之外的人,叔父一直对沈棠有意见,他们当然不可能帮沈棠收拾这烂摊子:“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更何况沈幼梨还是那个“天”。
她辛苦点,多吃苦头不是正常的?
沈棠做了几个深呼吸,压下想要抄起桌案抡魏城骷髅头的冲动,抬手一指大门位置。
魏城在离开前还留下一些线索。
永生教内部也有分歧,以几大世家为首,他们用教义愚弄庶民的同时党同伐异,沈棠碰上他们不用手下留情。这些内容是叔父让他透露的,魏城觉得没必要。只看沈棠对世家的雷霆手腕,就知道沈棠将版图扩张到西南,那些家族会有什么下场了……
魏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甚至没惊动护卫沈棠的亲卫兵马。
“西南啊……有必要去踩个点……”
着重调查永生教内部结构,或许能借力打力,用永生教教义分裂这些势力,让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沈棠垂眸思索,不知不觉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朝阳初升。
随着三路兵马朝着高国王都同时逼近。
一封封战报如流水传入高国王庭,摆到了新主桌案,新主急得嘴上长泡,情绪一日比一日狂躁,动辄摔打东西,打骂宫人。隔老远都能听到他的咆哮咒骂,从称病的朝臣开始骂,一路骂到避战不听调令的武将。芈氏过来的时候,地上全是碎片残骸,无处下脚。
看到熟悉身影,新主才勉强冷静下来。
一股委屈涌上心头:“阿娘……”
芈氏看着短短一段时间,苍老不止十岁的儿子,心下痛惜:“听宫人说你一连三日没进食了,为娘做了你最喜欢的,尝尝。”
新主摇头:“儿子不饿。”
心火烧得五脏六腑都产生灼痛,那点饥饿完全感觉不到,但架不住芈氏坚持,他只能忍着生理性恶心吃了几口。芈氏弯身将地上散落的奏折捡起来,一目十行看完内容。
没有一个好消息。
不是这座城主动开城投降,就是那座城被攻下。民间庶民还编撰歌谣到散播,拍手称好,直言新主得位不正,活该如此。新主试图问责故意称病的臣子,来一出杀鸡儆猴,这些臣子就开始倚老卖老,递上奏折说自己如何无能想辞官。辞官的还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成群结队,一看就知道是商量好的……
新主有再多挽救措施也被堵在王都。
见母亲看奏折,他一把抢过来,道:“阿娘,别看,犯不着为这些小人生气。”
芈氏面上不见波澜。
“你打算如何?”
守城,还是弃城?
“不管你怎么选择,为娘都会守着你。”
新主沉默了良久:“儿子打算先将阿娘和弟弟妹妹们送出去。沈幼梨不杀难民,你们可以躲入山中避难等战事平息,待一切尘埃落定,再与父王联系,他必不会亏待你们。”
芈氏对这个安排极为不满。
一向温和的她露出厉色:“不可!”
新主浑身透着一股垂暮之气,哪有宫变那日的意气风发?明明才过去不到俩月。
他知道亲娘脾性,只能先行安抚。
道:“好,一切都听阿娘的。”
芈氏这才缓和脸色。
“为娘会一直陪着你。”
芈氏不肯走,但不意味着希望其他儿女陪自己送死。她答应了新主的安排,提前将三个孩子送出王都。只是在时机上,二人有分歧。芈氏道:“朝中这些人,哪个不盯着王宫动向?此时将人送走,前脚刚送,后脚就能落到他们手中,好拿来威胁咱们母子。”
趁乱送走是最安全的。
眼下还不够乱。
母子二人都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
或者说,沈棠兵马进攻速度太快。
康国最近一路兵马离王都不足一日路程,王都也只剩最后一座要隘防线。根据防线兵力估算,估计拖不了俩时辰。自打收到消息,王都陷入一片混乱,到处都是逃难的人影。芈氏望着宫殿,下了决心:“……奏折是不是提过,沈幼梨找了理由囚禁各地世家?”
新主道:“嗯。”
这一刻母子俩心有灵犀。
他们默契一致将这则消息放肆扩大,将囚禁改为诛杀,为的就是捆绑王都各家跟自己一起逃。吴贤给王都留下一万精锐没调走,这一万也是母子最后能调动的兵力。
时间紧迫,许多家财根本带不走。
又因车马不足,连人都不得不抛弃一批。
王都内外乱成一团。
芈氏其余子嗣打扮成逃难宫人,在心腹护送下混入难民人群,神不知鬼不觉就出了城。芈氏与其长子则在精锐护送下,与一众宗室勋贵、文武大臣和世家大族一起踏上逃亡。
一路都是哭声骂声马蹄声。
偶尔还有妇孺被踹下马车,车队能带的家当有限,无足轻重的人自然能被舍弃。
芈氏坐在车中闭眸。
这些动静让她想起早年颠沛流离的日子。
只剩一声叹息:“兜兜转转,逃不过。”
芈氏有种微妙预感,这次逃难只是徒劳。想来,这种预感不止她有,许多人也是心知肚明,但求生本能让他们抱一丝侥幸心理。
万一呢?
若能逃到邻国,或许能寻求庇护。
此举固然会寄人篱下,但总好过丧命。
不一会儿,长子弯腰入内,神色晦暗:“追兵没赶上来,有人离去前放了一把火。”
芈氏心下一惊:“谁放的?”
王都民居多为木材,干燥易燃,眼下兵荒马乱,根本没人有功夫去救火。就算沈幼梨愿意救火,待她兵马赶到,火势也大到无法控制,而城内还有诸多来不及撤离的庶民!风助火势,这场大火不知能葬送多少性命!
长子看了一眼队伍后方方向,不作声。
芈氏一眼便猜出真相。
她吐出一口浊气:“果真心狠!”
有胆量用一城的人给自己拖延时间。
简直是丧心病狂!
跟这群人同行,自己母子安全也堪忧。
不多时,逃难队伍也有人发现后方地平线那一抹橘红,瞬间如遭雷击。他们不知是谁放了这把火,只知道一点——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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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劳动节快乐,嘻嘻,香菇也给自己放了个假,就是外头人太多了,今天只看到黑压压的人头_(:3」∠)_
这章只有一更半,比平时少了一千字。